老张蹲在田埂上,盯着灰蒙蒙的天直吧嗒旱烟——今儿立夏,天阴得像扣了口铁锅。村里老人都说“立夏晴,蓑衣丢田埂”,可天气预报偏说午后有大雨,这茬子矛盾让人心慌。记得去年立夏连晴三天,秋后玉米减产两成,庄稼人对老天爷的脸色,比自家存折还上心。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写着“夏,假也,物至此时皆假大也”,可这会儿田里的玉米苗蔫巴巴的,全等着雨水催个。

南边传来消息,广东早稻正拔节,“立夏雨淋头,三伏水没牛”的谚语在那儿灵验过,可北方汉子不信这一套,只认自己地头的土性。突然一阵风掀飞草帽,老张慌忙去追,眼角余光瞥见天际线翻起铅云,像极了十年前发大水前的阵势。



“斗蛋喽!”村口传来孩童笑闹声,几个娃正握着缠彩绳的鸡蛋对碰,老辈人说这是祈愿“破壳年景”,可鸡蛋碎了能重煮,庄稼毁了可没得换。手机“叮”地弹出气象预警:14时将迎短时强降雨,局地伴冰雹。

老张心口一紧,去年邻村雹子砸烂半坡果树的惨状,还在梦里晃荡。



南边的表舅发来视频,他家稻田已漫上浅水,“立夏秤人”的竹篮挂在房梁,秤砣晃悠着,倒像是给老天爷称分量。农谚说“立夏无雨,碓头无米”,可前年立夏暴雨成灾,低洼地的豆子全泡了汤,老辈人的话,咋总在 extremes 里打转?此刻老张蹲回原位,手指搓着干硬的土块,突然发现田边蚯蚓正往外钻——《月令》里说的“蚯蚓出土”应验了,可这雨到底下不下?

远处收割机的轰鸣隐约传来,提醒着夏收在即,可田里的墒情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让人心焦。



我瞅着老张皱成核桃的脸,突然想起他去年说的:“农谚是老辈人的算盘,科学是咱手里的新秤杆,可俩物件算出的数,咋总对不上?

”天气预报的降雨时间一推再推,田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像是在替庄稼人问老天爷讨个准信。南边的“龙舟水”已经漫上堤岸,北方的云层却迟迟不肯落雨,同一片天,不同的地,老祖宗的谚语咋就管不了这么宽?终于,第一滴雨点砸在老张烟锅里,滋滋冒起白烟,他猛地站起身,盯着天嘟囔:“下吧下吧,是福是祸,总比悬着强。



”雨幕中,几个戴“疰夏绳”的娃娃跑过田埂,五色丝线在雨里晃成小彩虹,老辈人的讲究和现代的天气预报,在这场雨里撞了个满怀。去年此时,县农技站曾来推广过气象卫星监测,可老张觉得那玩意儿远不如看云识天实在,这会儿却忍不住想:要是卫星早说准了雨势,邻村的果树是不是能保住?雨点越来越密,老张突然笑了——管它农谚准不准,先把排水渠通一通,老辈人留的后手,比啥都实在。

这场立夏雨,下得人心里七上八下:信农谚怕误了农时,信科技又怕摸不准老天脾气,庄稼人夹在中间,像极了秤杆上摇摆的秤砣。远处传来闷雷,老张摸黑往家走,裤腿溅满泥点,心里却踏实了些——雨总算下了,剩下的,就看老天爷给几分薄面了。这一晚,村里的收音机响到半夜,都是讲防汛的事儿,老人们围坐唠嗑,说起“立夏发大水”的老话,年轻人却盯着手机刷新雨情,两辈人的操心,在雨声里缠成一团。



第二天清晨,老张踩着湿泥下田,看见玉米苗挺直了腰杆,叶尖挂着水珠,突然觉得这场雨来得虽急,倒也不招人厌。

农技员小陈踩着胶鞋赶来,手里捧着气象数据:“这场雨比预计的急,但降水量刚好够苗期,老张叔,您去年那套排水渠,可帮了大忙。

”老张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看来老辈人留的规矩,加上你们的新法子,才是对付老天爷的真把式。”村口的大槐树下,“立夏秤人”的热闹劲儿还没散,秤杆起落间,老人们念叨着“不怕疰夏瘦,就怕收成丢”,这话像颗种子,埋在每个庄稼人心里。望着远处绿油油的田垄,我忽然明白:农谚是岁月攒下的经验,科学是眼下握稳的工具,可真正让庄稼人安心的,还是自己手里那把磨得发亮的锄头。

这场立夏的雨,下在了老辈人的谚语里,下在了现代的天气预报里,更下在了每块盼着丰收的土地上,至于收成到底咋样,还得看往后的日脚怎么过。农谚说“立夏看夏”,可夏天的脾气,从来不是一句话能定的,就像庄稼人的日子,总得在盼头和担忧里,一步步走出个盼头来。

末了,老张蹲在田边抽完最后一口烟,望着天边放晴的云,慢悠悠说了句:“老天爷给啥脸色,咱就使啥力气,管它老理儿新理儿,能让粮食进仓的,就是好理儿。

”这话飘在湿润的空气里,混着泥土的腥甜,成了这个立夏,庄稼人最实在的注脚。农谚是老辈人的算盘,科学是咱手里的新秤杆,两头都拎稳了,心里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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