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大伯的茶缸重重砸在桌上,茶水溅在泛黄的岗位名单上。全家人的争吵声戛然而止,我望着对面侄子陈浩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想起十二年前火车站那个死死咬着嘴唇的新兵蛋子。那年我刚升任武装部长,亲手把入伍通知书交到这个躲在父亲身后的瘦高少年手里。此刻他退役归来,面对五个事业编岗位,这个在部队立过两次三等功的汉子,却被困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要我说就去退役军人事务局!"堂哥拍着沙发扶手,"熟门熟路又体面,将来还能帮衬家里亲戚。"话音未落,二婶已经急得直摆手:"你懂什么?现在讲究油水的是行政审批局,人家小张去年调过去,年终奖都比咱们多拿两个月工资。"角落里传来嗤笑:"要论清闲还得是县图书馆,我同学表姐就在那儿,每天喝茶看报还能接孩子放学......"

陈浩突然站起来,一米八五的个头让吊灯投下浓重的阴影。客厅瞬间安静,我注意到他军装袖口磨得发亮的扣子——这是每天擦拭装备养成的习惯。"各位长辈,"他喉结滚动两下,"我想去应急管理局。"这句话像颗哑火的炮弹,炸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大伯母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你疯了?那个新成立的单位要24小时值班,去年老李家的儿子在那儿天天半夜抗洪抢险......"

我翻着五个岗位的简介,手指突然停在某行小字上。应急管理局岗位备注栏里,潦草地写着"需参与全县无人机救援系统筹建"。想起上周去省里开会时,领导说县里要打造全省首个智慧应急示范点,心头猛地一跳。正要开口,表姐已经扯着嗓子嚷起来:"别以为当过兵就逞能!你今年三十了,赶紧找个安稳工作结婚才是正事!"

窗外的蝉鸣突然刺耳起来。陈浩转身从里屋抱出个铁皮箱,军功章碰撞声清脆作响。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解放军报》,头版照片里暴雨中的迷彩身影正在操作无人机,虽然打了马赛克,但右臂那道疤我认得——那是他参加河南抗洪时被钢筋划伤的。"在部队我飞了七年无人机,"他声音有些发抖,"带出过二十多个飞手,处理过三百多起险情。"

深夜两点,我被手机震动惊醒。陈浩发来段视频:暴雨中的水库大坝,无人机镜头扫过渗水点,红外成像精准标注在三维地图上。紧接着是段语音:"叔,这是去年演习时拍的。如果当时县里有这套系统,王家沟那场山体滑坡......"声音突然哽住。我翻身坐起,看见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在地上划出道刺眼的白线。


第二天家庭会议上,我掏出一摞文件。最上面是省里刚下发的《关于加强基层应急管理体系建设》红头文件,中间夹着无人机培训证书复印件——落款日期竟是陈浩退役前三个月。"你们知道县里要给应急管理局配多少架无人机吗?"我故意停顿,"二十架,全是军用级。"看着众人错愕的表情,我知道这场战役已经赢了一半。

三个月后,我站在县应急指挥中心的大屏前。十架无人机正在暴雨中编队飞行,实时传回的河道监测画面让防汛指挥部沸腾。陈浩戴着耳麦站在操作台前,迷彩裤腿还沾着泥——他刚带队从塌方现场回来。突然警报骤响,西山水库出现管涌险情。我看着他手指在触控屏上飞快滑动,二十公里外的无人机群立即变换队形,热成像镜头牢牢锁住翻涌的浊流。

今年防汛总结会上,陈浩的名字被提了十八次。省电视台来采访那天,他正带新人调试新到的系留式无人机。记者问起选择应急管理局的原因,这个向来寡言的汉子挠挠头:"当时我叔说,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但能救人的一定是好兵。"这话让我老脸发烫——其实我没说过,是这小子自己编的。

前天路过新建的无人机培训基地,听见里面传出熟悉的口令声。从窗户望进去,二十多个年轻人在模拟器前操作,墙上贴着陈浩带队研发的《山区无人机搜救十要诀》。最醒目的位置挂着张老照片,正是那年《解放军报》上模糊的侧影。如今的应急管理局早已不是冷衙门,他们研发的"蜂群式无人机预警系统"刚拿了全省科技创新一等奖。当初反对最激烈的大伯,现在逢人就晃手机:"看看!省台给我儿子拍的专题片!"

暮色渐浓,训练场腾起六架无人机,闪烁的航灯在夜空划出绿色轨迹。我知道那是他们在演练夜间搜救,就像十二年前新兵连夜训时,陈浩总爱盯着天上的星星。当时觉得他呆气,现在才明白,有些人的目光生来就是要望向苍穹的。

(经历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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