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者:半山精舍

受访者:陈默(原重庆市公安局刑警队警员,现已退休)

采访时间:2024 年 11 月 15 日

采访地点:陈默位于重庆渝中区的家中

半山精舍:陈老,感谢您接受采访。今天想请您聊聊八十年代初在刑警队的经历,听说您办过不少大案,其中有一起朝天门码头命案,很多老刑警至今都印象深刻,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

陈默(摩挲着褪色的警官证,沉默片刻):这案子,我记了一辈子。(望向窗外奔流的嘉陵江)1981 年 6 月,我刚转业到刑警队第三天,就接到了报警。朝天门码头一艘货船的货舱里,发现了具男尸,脑袋被船锚砸得血肉模糊。那时候没有现在先进的勘查设备,我们全靠肉眼和经验。到现场时,血腥味混着江水的腥气,熏得人直犯恶心,死者身上除了半块发霉的烧饼,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半山精舍:没有身份信息,这案子查起来难度不小吧?当时是怎么找到突破口的?

陈默:是啊,就跟大海捞针似的。(点燃一支烟,缓缓吐出烟雾)多亏了走访排查。同船的工友说,死者老周平时老实巴交,从不惹事,但三天前和一个叫 “疤脸” 的混混起过冲突。“疤脸” 在码头收保护费,老周没交,被当众扇了耳光。我和师傅老陈摸到 “疤脸” 窝点时,正撞见他在分赃走私电子表,那场面,煤油灯下全是明晃晃的表,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路。

半山精舍:那 “疤脸” 当时就被锁定为嫌疑人了吗?

陈默:(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疤脸” 被按在地上还嘴硬,说案发时他在解放碑春香阁找相好的。师傅让我带人去核实,他留在现场搜查。等我们回来,师傅脸色铁青,手里攥着个布包 —— 里面是三张粮票和半块刻着 “周氏” 的玉佩,和死者身上烧饼包装纸材质一样。“疤脸” 突然喊着有人栽赃,说是老周的弟弟周建国早上找过他。

半山精舍:周建国?我听说他当时是隔壁派出所的民警,这身份转变太突然了,您当时什么反应?

陈默(喉结动了动):我整个人都懵了。(声音有些发颤)周建国三个月前刚从警校毕业,上周在食堂遇见,他还腼腆地给我让座位,笑起来有虎牙。我怎么都不敢相信,那个阳光的小伙子会和命案扯上关系。但师傅说证据不会说谎,让我去查户籍档案。泛黄的档案里,老周全名周德顺,1950 年从河北逃荒来重庆,社会关系栏清清楚楚写着 “胞弟周建国”。

半山精舍:之后搜查周建国宿舍,发现了关键物证,他也认罪了。但这个过程中,您内心有没有过挣扎?毕竟他也是同行。

陈默(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捏着烟):何止挣扎,是煎熬。在审讯室里,周建国低着头,说 “是我杀的”,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他说哥哥把上警校的机会让给了他,这些年靠在码头当苦力供他读书。老周查出肝癌晚期,不想拖累弟弟,打算回老家等死。周建国想让哥哥走得体面,求 “疤脸” 帮忙搞钱,结果 “疤脸” 让老周运走私货,被拒后把人打得半死。(声音哽咽)他说那天晚上,看到哥哥蜷缩在货舱里,抄起船锚时,老周还冲他笑,说终于不用拖累他了……

张记者:作为执法者,面对这样的亲情悲剧,您是怎么平衡法律和人情的?

陈默(沉默良久,望向墙上的警徽):法律是冰冷的标尺,但人心是滚烫的。(语气坚定)周建国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送他去看守所那天,他隔着铁窗求我照顾好他哥,让他体面下葬。我当时就发誓,绝不让任何一个违法者逃脱,也绝不让任何一个受害者蒙冤。后来我参与破了无数案子,但这起案件让我明白,执法不是非黑即白,我们要在坚守法律尊严的同时,理解人性的复杂。

张记者:退休这么多年,这案子对您还有什么影响?

半山精舍(打开抽屉,取出半块玉佩和警官证):我把它们锁在一起,偶尔拿出来看看。(抚摸着玉佩)嘉陵江的汽笛声还和当年一样,但有些东西永远刻在了心里。作为刑警,我们守护的不仅是法律,更是每个人对公平正义的信仰。就算脱下警服,这份责任也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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