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2月,《人民文学》刊登了郭沫若发表的《洪波曲》(抗日战争回忆录)。无独有偶,作品发表不久后,郭沫若本人陆续收到了时任民革中央副主席、著名爱国将领张治中的两封来信。

究其原因,无非是对回忆录第十五章中关于“长沙大火”的内容描述产生了争议。按照张治中的说法,最初他是想让周总理来当二人的“和事佬”,但又怕被对方认为自己是在“告御状”。



反复思忖后,他提笔给郭沫若去了一封信。不过,正所谓无风不起浪,事情最终还是传到了周总理耳中。在对方的安排下,统战工作负责人向张治中转述了最终的处理意见:

事情至此也算是尘埃落定了,不过,张治中接连两次致信郭沫若,建议更正作品内容的经历却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

1938年10月底,距离弃守武汉过去大约一个周时间,老蒋在长沙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对国军撤离武汉前未能坚决彻底的执行“焦土政策”而使大量财产落入日军手中提出了严肃批评。

1938年11月12日上午9时,湖南省主席张治中接到老蒋侍从室主任林蔚的电话,对方向他传达了老蒋的“焦土政策”指示,随后将拟好的密电也一并发出:



按常理来说,执行这样的重大行动应该交由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来执行,但老蒋却选择了主政湖南的张治中,除了对后者的信任外,大概又影射出对前者未能贯彻自己对武汉“焦土政策”的失望。

接到具体指令后,张治中便和警备司令鄷悌、保安处长徐权等人一同商定具体执行方案。

尽管张治中本人对所谓的“焦土政策”是持有异议的,但在紧张严峻的战时情况下,似乎既身不由己,同样也容不得他有些许迟疑。

当天下午4时左右,在长沙城“焚城准备纲要”和相关人员安排准备妥当的同时,张治中又着重强调了最关键的两点指示:一是必须在军队自汨罗撤退后再开始行动;二是在行动前先发出空袭警报,待民众逃避后再正式行动。

准备工作做好后,张治中照例进行其他会议、巡查和外事接待活动,紧张忙碌到11月13日凌晨近2时左右方才就寝。不料,刚刚入睡的他随即就被副官王建成给紧急叫醒了。



原来,长沙城中已有多处地方起火,且火势大有蔓延全城的趋势。随后,张治中立即制定了包括“严拿放火者”、“救济伤兵难民”、“维持秩序”等在内的紧急处置措施。

好在有同驻长沙的周恩来全力协助,张治中一边将这场定性为意外事故的“文夕大火”责任全部归咎自己,以此为基调形成对老蒋的书面汇报;另一边在我党和社会各界的共同努力下,长沙受灾民众暂时得到救济安置,各项工作也都在善后恢复中。

另一边收到张治中情况报告的老蒋,于11月14日也赶到长沙“视察”,对张治中的报告内容以及现场担责的态度,老蒋还算比较满意。

留驻长沙的几天时间里,老蒋除将长沙警备司令鄷悌、保安团长徐昆、警察局长文重孚三个直接责任人明正典刑外,还顺带宽慰了张治中几句:



此后,张治中虽受到革职留任的处分,但不久即被调任侍从室第一处主任,参与军机要事的处理,而后又接替陈诚出任军政部长,成为国军中名副其实的“近臣”。

可能张治中本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段差点令他毁誉参半的“文夕大火”,在20年后将会以另外一个视角和说法再度呈现在世人面前。

1949年北平和谈破裂后,张治中接受教员和周恩来等人邀请,选择留在北平参与新中国建设。同年冬天,在教员本人的建议下,本着“真实、不夸张、不掩饰”的主旨,张治中开始着手撰写自己的回忆录。

在涉及“长沙大火”的章节里,张治中毫不避讳的将事情来龙去脉完整的叙述复刻,对自己监管失职的责任也都公开予以承认,算是与自己回忆录开篇序言中的“真实”二字呼应上了。

纵是如此,在1958年12月公开发表的《洪波曲》中,还是有几处内容格外引起了他的关注,以至于令张治中辗转反侧:



当然,这些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的节选,是最让张治中意难平的一段内容。为此,他提笔致信《洪波曲》作者郭沫若,对自己经历的真实历史事件重又作了一次回顾和阐释。

首先,张治中对“蒙着了陈诚和周公”进行了一番解释:陈诚是九战区司令长官,既同自己住在一处,又和自己交换过“焦土政策”的意见,根本谈不到蒙着他。

退一步讲,自己是个手无寸铁的文官,陈诚是手握重兵的战区司令长官,又怎么可能实现扣留对方交通车的目的?

自己在长沙大火发生前还与周恩来通过一次电话,约定次日中午一起吃饭交流。突发情况出现后,周恩来又始终忙前忙后的帮助自己处置善后工作,连自己嗣后发表的《告民众书》,都是经周恩来逐字逐句斟酌修改而成的。

如果自己是故意欺骗或存心陷害这位老朋友,大火发生后对方又怎能如此通力配合,共同去处理好这样一件棘手的事情呢?

最后,张治中在重申自己应负长沙大火责任的态度后,也向郭老表达出一份真诚友善的愿望:

第一封信寄出后,张治中也很快收到了郭沫若的来信。除了对得罪之处表达歉意外,郭沫若的回信对此前涉及到执行老蒋焚城计划和建立奇勋的“他们”又进行了重新定义:

前者的“他们”是突出焚城事件的始作俑者是老蒋,后者则是暗指当时国军的其他将领。

不过,这番解释过后,张治中又再次寄来了自己的第二封信,对其中两个“他们”的事情表达了自己的不同理解和看法。



先是“他们的计划是得到了那位当局的批准的”这句话。在张治中看来,“他们”虽是被动执行者,却也是这次焚城计划的主导者,用他本人的话讲:

而后,张治中又对“他们想建立一次奇勋”中的“他们”并不专指自己一人的说法吐露出自己的看法,即与自己位列“他们”的潘公展在大火发生的前一天已经和湖南省府及部门成员撤到沅陵,对“焚城计划”一无所知……

随着张治中的第二封信发出,外加周恩来从中发挥了“调停人”作用,郭沫若最终在按建议作出修改的同时,复信张治中表示“蒙您进一步指出我的一些错误,谨向您表示感谢”。

二人都同意将两次往来书信作为《洪波曲》附录一并出版发行,也算作是这次“笔墨之争”的一大成果。



张治中和郭沫若二人关于“长沙大火”的论争,当然有立场、位置、角度不一致的因素,但他们都是坦诚的,抱着探讨交流、还原历史本相的态度来进行的,因此取得了较为良好的结果。

而这也是我们今天回顾并记述这段论争情况的价值和意义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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