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的夏天,我初中毕业了。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在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我和姐姐马英华也响应号召,从繁华的上海一路颠簸到了皖北农村。
我还记得,刚下火车时,眼前是一片陌生的黄土地,风吹过来,卷起一层薄薄的尘土。我和姐姐拎着行李,跟着生产队的人往村里走,心里既紧张又忐忑。
刚到农村的日子,当时是真的不适应。我们住的是茅草房,屋顶漏风,下雨天还会滴滴答答地漏水。吃的呢,是大锅饭,一碗稀粥配咸菜,偶尔能吃到一点荤腥,那简直是过年了。
干活更不用说,我和姐姐从小在城里长大,哪里干过农活?第一天跟着社员们下地,锄头都拿不稳,手上很快就磨出了水泡,后来慢慢结成了茧子。
晚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浑身酸痛,姐姐有时候会偷偷抹眼泪,我倒是没哭,就是觉得日子太单调了,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连本书都难找。
插队的第二年春节,我和姐姐被生产队队长邀请去他家过年。队长家条件比我们好一些,至少能吃上一顿像样的年夜饭。
也就是在那天,我认识了吴宇龙。
他是队长的侄子,个子高高的,皮肤晒得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他话不多,但手脚勤快,见我和姐姐不太会包饺子,就主动过来帮忙。
他包的饺子又快又好看,我忍不住夸了他两句,他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算什么,我还会擀面条呢!”
从那以后,吴宇龙就经常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他知道我和姐姐吃不惯粗粮,就偷偷给我们送白面馒头;农忙的时候,他总会“恰好”路过我们的地头,顺手帮我们干点活。
姐姐一开始还警惕,悄悄跟我说:“这小伙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嘴上说“别瞎说”,心里却忍不住偷偷高兴。
1972年,吴宇龙报名参军了。临走前,他找到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红着脸说:“英兰,我……我喜欢你,等我回来,行吗?”
我愣住了,心跳得厉害,脸也烧了起来,最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走后,我们开始偷偷通信,我在信里写农村的生活,他告诉我部队里的趣事,字里行间都是藏不住的思念。
1975年,吴宇龙退伍回来了,而我和姐姐也接到了回城的通知。
姐姐高兴坏了,连夜收拾行李,说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地方了。
可我却犹豫了——吴宇龙站在我面前,眼神里全是期待和不舍。他拉着我的手说:“英兰,留下来吧,我们一起过日子。”
姐姐一听就急了,拽着我说:“你疯了吗?好不容易能回上海,你留在这儿干嘛?”
那几天,家里吵翻了天,姐姐甚至骂我“没出息”,可我的心早就定了。
为了让父母接受这段感情,我撒了个谎——我写信告诉他们,我怀孕了。父母气得直跺脚,可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默认。
就这样,我和吴宇龙订了婚,办了简单的婚礼,正式成了夫妻。
后来,我们生了一儿一女,孩子们都很争气,先后考上了大学。女儿当了大学老师,儿子则接替了我们的事业,把家里的物流公司经营得风生水起。
说起创业,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吴宇龙退伍后先是开大货车,因为他当过汽车兵,技术好,人也靠谱。后来,他攒了点钱,自己承包了一个小车队,慢慢越做越大。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我们开了自己的物流公司,什么物流公司我就不写了,免得说我是打广告。
我呢,原本在村里当小学老师,看他忙不过来,索性辞了工作,跟着他一起打拼。那些年,我们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可心里是甜的,因为每一天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的事业很成功,公司总部搬到了深圳。
如今,我和老吴和儿子一家住在一起,孙子孙女绕膝跑,日子过得和和美美。有时候,我们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回忆年轻时的点点滴滴,他还会笑话我:“当年要不是我死皮赖脸追你,你现在说不定在上海当阔太太呢!”
我笑着捶他一下:“咱现在也是阔太太啊,虽然不在上海,但咱们也不比谁差啊。”
是啊,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从没后悔当初的选择。青春就像一场冒险,有人选择安稳,有人选择热烈,而我和老吴的故事,或许不够惊天动地,却是我最珍惜的平凡幸福。有时候想想,人生就是这样,重要的不是走了哪条路,而是和谁一起走,以及走得是否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