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我们关注黑土地变薄、变瘦、变硬的问题,但其实黑土地也在变碎。面对这一形势,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强调:“加强东北黑土区侵蚀沟治理。”这是侵蚀沟首次亮相中央一号文件。毕竟,在人均耕地少,耕地后备资源不足的形势下,每一寸土地都值得珍视,更何况是“插根筷子能发芽”的黑土地,我们当然要寸土必争。
提到东北黑土地,立刻跃入人们脑海中的画面,大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上铺满金灿灿的稻谷,天高地阔,沃野千里,肉眼抵达不了的远方,限制不了人们想象的边界。只要人们双脚踩在这里,心里便会被粮满仓的踏实感和“极目楚天舒”的豪迈之情填满。但如果不在收获季到访,放眼望去,则会发现广袤的土地上时不时露出一道沟壑,就像光滑皮肤上一道深深的伤口。如果在卫星图上看,这些沟壑就像一根根毛细血管遍布全身一样在田间伸展。它们将整块的耕地割裂,让耕地数量减少,农民也不方便耕种。但有人可能会不以为意,东北那么大,几条沟算什么。而且沟嘛,实在是太常见了,哪个地方的道路两旁,哪个村里的房前屋后没有条沟?
但如果给出一组数据,人们的乐观便会消失:据水利部公布的有关数据,截至2020年,东北黑土区侵蚀沟总数量为66.67万条,其中主沟39.36万条,支沟27.31万条。沟道总长度23.24万千米,沟道总面积4029.57平方千米。这个总面积是个什么概念呢?中国农业大学土地科学与技术学院教授李保国打了个比方,“相当于四分之一个北京城(北京城指全北京市)”。
东北地区的侵蚀沟。受访者 供
面对这一形势,2025年中央一号文件强调:“加强东北黑土区侵蚀沟治理。”这是侵蚀沟首次亮相中央一号文件,并直接被放在了与“稳步推进盐碱地综合利用试点”并列的位置。毕竟,在人均耕地少,耕地后备资源不足的形势下,每一寸土地都值得珍视,更何况是“插根筷子能发芽”的黑土地。在这片粮食产量占全国四分之一,调出量占全国三分之一的土地上,我们当然要寸土必争。
变碎的黑土地
以往我们关注黑土地变薄、变瘦、变硬的问题,但其实黑土地也在变碎。但在平日里,沟沟坎坎太常见了,人们总是不以为意,但如果这条沟是在农田中发育的,就要引起重视。东北地区的老百姓常常把侵蚀沟叫作水打沟,非常形象地表达出了侵蚀沟的形成过程。“就是土地被雨水侵蚀后形成的沟壑,当雨水在地表形成径流,就会向低处流淌,流淌的水冲开土壤形成沟道,深度和宽度一般在几十厘米,有的甚至几十米、上百米,长度则从十几米到千米以上。”李保国进一步解释,侵蚀沟可以发生在所有的土壤类型上,是一种典型的水土流失现象,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就是典型的侵蚀沟。
“平坦的黑土地,为何能被水流冲刷出侵蚀沟?”
“实际上,东北地区并非全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属于缓岗平原。”李保国介绍,真正到过黑土地的人,基本上都能发现这一点,这里并不是完全平坦的,而是有很多缓坡,人眼就能看到坡度。所以每到雨季,加上坡度的高差,就会形成侵蚀沟。又由于坡度小但坡长大,更易造成雨水的侵蚀与汇集,发育形成大小相连的树状侵蚀沟体系。
“既然侵蚀沟可以发生在所有土壤类型上,中央一号文件为何要特别强调东北?”
“因为目前侵蚀沟唯一面积在增加,强度在加剧的地区就是东北黑土区。”李保国解释道,我国除东北黑土地外,大部分土地上的侵蚀沟,都经过了漫长的发育演变,和较长时间的开发利用,已经相对稳定了。但黑土地大面积开发利用的时间还比较短,只有百余年,有的坡耕地仅有几十年的开发历史,目前90%的沟都还在继续发展。
“由于人类大面积的开发利用,使得原本具有保持水土作用的森林、草地消失,土壤裸露,受到风蚀水蚀的影响就更明显、更严重。”说得越多,李保国的语气就愈加沉重和低缓,侵蚀沟不仅仅是简单的水土流失,而是直接改变了地表形态,“地就没了,消失了”。地中间突然出现一道沟,农机过不去,机械化生产必然受影响。如果不及时干预,沟还会越来越深,越来越宽。
东北地区的侵蚀沟。受访者 供
作为一个东北人,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与农业生态研究所研究员张兴义对家乡的变化也感到很痛心。自从研究黑土地水土保持以来,他常去东北各地调查沟道侵蚀的情况,每次开车经过一些大的侵蚀沟,他总是不太敢开,“有的侵蚀沟边缘10多米高,像一个大悬崖,在边上站着都恐高。”张兴义每到一地,总爱和七八十岁的当地人聊天,他们每次都念叨:“几十年前,村里有一条小沟,一步就能跨过去,但现在,小沟已经成了十几米宽的大沟,再也跨不过去了。”
更让张兴义感到形势严峻的是,整个黑土区,74%的沟是在耕地中发育的,黑龙江则90%的侵蚀沟都是耕地沟。根据全国第一次水利普查侵蚀沟调查成果,黑龙江全省侵蚀沟11.55万条,沟壑总长度4.5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赤道一圈多。或者我们再换个角度看,如果东北黑土区的侵蚀沟全部治理好了,会增加多少耕地呢?增产多少粮食呢?张兴义的回答让人振奋:以20万条侵蚀沟为基准,每条复垦面积10亩计算,可复垦再造耕地200万亩。按亩产600斤粮食计算,每年可增收粮食12亿斤。
无可奈何的“天灾”
对于黑土地“变碎”这件事,在黑龙江省齐齐哈尔市克山县河南乡种了半辈子地的农民刘双义有着更切身的感受。“1998年大洪水那会儿,我们这里属于丘陵地带,坡度大,水又急,一下子就形成沟了,接下来每年水就顺着沟往下流,长年累月沟就越来越深。”原来能用大机械作业的地,有了这些沟,大机械根本过不去,来来回回“抹车”、调头太费劲。而且机器也没办法在沟边作业,机手离着沟老远就得踩刹车,怕掉到沟里。这还是愿意干的,有的时候,一垧地给人家800块钱人家都不干。所以说,除了侵蚀沟损毁的耕地,再加上沟边机器无法作业的地块,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农民们也认了命,“反正是天灾造成的,咱能有啥办法?”集中地多的村,村里就从里面划出几亩地补给农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真要让农民或者村里掏钱去治,真花不起那钱。”河南乡华安村党支部书记滕广志说。
除了缺钱,还缺机械。有的农民用铁锹去挖土填坑,首先就不一定能找来那么多的土,就算找来了,也是又费时又费力,就像愚公移山一样,忙活半天也见不到效果。就算填上了,水一来又完了,农民慢慢也就放弃了。
就在农民天长日久的念叨和无可奈何中,日子来到了2023年,这沟突然就治好了,“多少年的问题,一下子就给解决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还要从一项国家政策的实施和张兴义的到来说起。
2021年9月,农业农村部印发《全国高标准农田建设规划(2021-2030年)》,提出到2030年,我国要建成12亿亩高标准农田。2024年则宣布将中央财政对高标准农田建设的亩均补助标准由1300元提高到2400元。就在这一年,华安村享受到了国家和省级配套资金共3916万元,平均一亩地2400元,开始建设高标准农田。“而且国家在划拨资金的时候,要求用于田块整治的资金占比要不低于30%,而侵蚀沟治理就属于田块整治的内容。”克山县农业开发中心主任卢端才说。
克山县跟张兴义的缘分始于一次业务往来,“后来又听说张老师在克山县西河镇用了自己十几万元的科研经费治好了几条沟,我们就想着再把他拉过来给河南乡治治沟。”卢端才说。
但真等到有人来给治沟了,农民又是半信半疑,“这么大的沟咋治?”“这么多年了都没法治,突然就能治好了?”
为了打消农民们的疑虑,张兴义先拉上县里的领导和几个村里的“积极分子”,去130公里外的海伦市实地查看,“百闻不如一见嘛。”之所以要去那儿,是因为张兴义以中国科学院东北地理所海伦黑土水土保持监测研究站为“据点”,在当地治理了200多条侵蚀沟,已经形成了“海伦样板”。“到了海伦一看,人家真是治理得好,排水管、排污口都修得好好的,土地面积也增加了,庄稼也长得比我们好。”刘双义说。
治沟攻坚战
回到克山,张兴义还是遇到了“拦路虎”。
侵蚀沟治理的第一步,是将侵蚀沟削坡整形,而削坡35度以下整形要占用耕地,农民不同意。“地被水冲走了,农民不说啥,但要是被占了,肯定找你。”张兴义说,侵蚀沟治理属于生态修复工程,在制定预算时,无法列支占地补偿款,农民得不到补偿便会找村里,村里又没有足够多的机动地,从而影响了农民的参与积极性。张兴义只好去探索新的解决办法,“我就不削坡了,保持原样,在沟底打几道谷坊,把沟底淤住,再覆盖上植被。”
谷坊是指在沟底横向修建的,坝高在5米以下或者淤地面积在0.2公顷以下的小型水坝。谷坊的主要作用是稳定坡脚,以防止沟底下切,同时抬高沟道侵蚀基点,防止沟岸扩大。
“治沟主要采取的措施就是修谷坊,沟两侧再覆盖上植被。或者是沟里用秸秆填埋,地表覆土,再恢复种植。”张兴义进一步解释,之所以要填埋秸秆,是因为当地秸秆资源丰富,可就近获取。
“那用秸秆填埋,沟道会塌陷吗?”
“当然不会,因为沟道本身就发育在汇水线,即使填上土复垦了,它仍然是汇水线,水仍然向那儿汇集,水在汇集过程中就带着泥沙,泥沙就会沉积。只有填充上秸秆,才能保证侵蚀沟以后再不成沟了,达到复垦的目的。”
填埋秸秆自有讲究。首先用挖沟机把沟道挖成长方形,然后将秸秆打捆成大小适中的方形,既确保了密实度,又方便摆放,秸秆上面再盖上半米土,这样沟就没了。但是它仍然在水线上,水仍然会来,还会打出沟,张兴义就沿沟线横向修筑拦水土埂,在沟底铺设上暗管,然后再间隔布设渗井,建立地下导排水系统。当暴雨来临时,水流会被土埂截住,并沿着渗井渗到地下,由暗管排出田,这样就将侵蚀沟地表径流变为地下暗流,从而削减了水流的冲击力。“而这一步,就是确保填埋后的侵蚀沟不再重新生成的关键。”
在黑龙江省克山县华安村,工人们正抓紧建设沟头跌水中的上游生态袋导水地下工程。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颜旭 摄
“填充的秸秆是否会腐烂呢?”
“腐烂速度其实是非常慢的,每年也就烂掉一厘米左右,照这个速度的话,能用个20年。”
“为什么会烂得这么慢?”
“这是因为盖上土之后,地下没有氧气,还有半年的冰冻期,再加上秸秆打捆打得结实,所以腐烂速度就慢。而且隔几年我们会回土10厘米,以抵御每年随着秸秆腐烂,地表下沉的问题。”
这样一来,秸秆也有了新的用处,克山县主要种植大豆和玉米,玉米秸秆在当地并无太大用处,“作为烧材不大行,用作饲料的话又不能掺土。”河南乡治了九条沟,一共用了3万立方米的秸秆。
除了铺设暗管排水,河南乡还采用了柳编跌水模式:沿着沟底将两指粗的柳条纵向排开,每隔两三米又用柳条横向压住,并打下木桩固定,形成连续柳编水通道。这样,雨水在编织好的柳条上流淌,可防止黑土被带走,柳条在侵蚀沟生长成灌木丛后,将进一步拦截水土。
除了稳固沟底,还要护住沟头。记者站在沟道边,只见从沟内两侧的坡地到沟底,都被石笼填满了,沟岸边缘则围上了铁丝网。张兴义解释道,要先在沟底铺一层网,做成网格,然后将石头放入网格内,做成石笼,这是为了防止水流继续冲刷沟头,避免侵蚀沟向前发展。此外,沟岸坡面上则栽了近百亩落叶松、苕条等,这些树的树根能“抓土”,能止住侵蚀沟不再扩大,加装铁丝网则是为了防止牲畜啃食植被。
每条沟都有最佳的治理措施,大到一定程度的沟,就得采用石笼谷坊等工程措施,深度不超过2米,坡度比较小,彼此也没有相连的沟,就可以采用填埋的办法。但对老百姓来说,只有一个原则,只要让沟没了,变成平地,大农机能随便走,可以多打粮就行。所以张兴义总结下来,能消除的沟先消除,消除不了的就用植被覆盖,让它变成一个林带,既美观,沟也看不见了,水也稳住了。
至于覆盖哪种植被也有讲究,要是种十几米高的杨树,既吸地又挡光,农民肯定不乐意。所以得种一米多高的灌木,不吸地就行。
“我们村一共治了5条沟,修好一条大沟就能增加十几亩地,一共增加了40多亩的土地。”滕广志说,增加了耕地面积就是增加了粮食产量,就是增加了农民的纯收入。
“我们也不再担心水害了,再有大水,水从顺水沟就出去了。”刘双义最满意的是,沟修完了就能直接种地,而且由于地下是秸秆,能发热,地温高,种出来的庄稼长得还高。他还记得,沟治得也快,去年12月份招完标,过完元旦开始干,趁着地还冻着,今年3月就都治完了。
这是因为张兴义带着团队抓住了秋收后到封冻前的这段时间,“这是治理侵蚀沟的黄金期,既不损毁青苗,也降低了土地封冻后的施工难度。”
由于侵蚀沟在东北普遍存在,一个村治好了就能产生涟漪效应。华安村在治沟的时候,别的村的都跑过来看,“啥时候也给我们村治治去?”“我们今年也要把项目给争取下来。”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侵蚀沟能治,还能治得好的消息就在当地传遍了。
黑龙江省克山县华安村侵蚀沟治理现场。受访者 供
“治未病”
治沟虽好,但却是个技术活和辛苦活,所以在李保国看来,解决侵蚀沟问题还要想办法防止它形成。就像中医讲究“治未病”一样,侵蚀沟治理,重点也在预防,要治早治小。他总是反复说,治沟不治坡就是治标不治本,从坡耕地的利用上就要开始预防,具体措施上则可以采用保护性耕作,“由于地表有覆盖物,雨滴打到覆盖物上,动力会缓冲,还能够加快水滴入渗,地表不会产生更多的径流,从而保护了土壤结构。”有研究表明,只要增加地表覆盖,土壤侵蚀就能降低百分之八九十。而且只要动土,就会加重风蚀、水蚀,而保护性耕作就是强调要免耕少耕。
李保国还强调,要将保护性耕作和坡面的水土保持工程相结合,比如秸秆高留茬覆盖,对抵御水流侵蚀就有很好的效果。再如推广等高线种植或等高条带种植,“就是顺着地形,在坡地上横着种,而不是现在普遍的从坡底到坡顶的顺坡种植,要实现这一点,还要克服除了技术以外的很多难题。”
东北农作的显著特征就是垄作。垄作多顺坡或斜坡,每逢雨季,只要坡度大于0.5度就存在水土流失的风险。再加上垄向不同,土地较为分散,难以整合开展侵蚀沟治理工作。但并不能因此怪农民导致了侵蚀沟的形成,农民起垄种植有他们的考虑:起垄后作物和空气的接触面大,水分散失快,升温也快,热量资源就充足,有利于播种。而且他们想不到顺坡起垄种植很容易让大水蔓延,水连土一起冲走,再一刮风,地表的营养物质也都被刮走了。
张兴义表示了理解:东北作为国家重要的粮食主产区,产粮的任务很重,老百姓不可能不种地。而农民种地,考虑最多的,肯定还是要赚钱。哪怕顺坡垄作加剧了侵蚀沟的形成。“但其实沟刚形成的时候,花5万块钱建一个小的排水渠就能防住,但5万块钱对农民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但好在这里的沟跟黄土高原的不一样,一般来说都又小又短,深度不超过2米,相对好治。
张兴义还提出,要把东北地区高标准农田建设和侵蚀沟治理统筹实施。以前侵蚀沟的治理主要是由地方水务局来负责,高标准农田建设则是由农业农村局来管,负责土地整治的国土局又在地上修了个桥。这仨各干各的,互不相关,所以要形成合力。“不治沟能叫高标准农田吗?道路不通能叫高标准农田吗?肯定不是。”此外还要提高排水工程从田块到小流域的建设与管护标准,这样既能及时排涝,也能防止侵蚀沟形成或发育。本来高标准农田的标志之一,就是旱能浇、涝能排、田成块、地成方,既有预防侵蚀的作用,也更方便现代化农业生产。
“后期的维护资金也十分有必要,如果出现一点损坏,及时修复的话,可能花200块钱就够了。但如果没有这笔钱,任其破坏,到最后花两万块钱都修不好。”张兴义强调,而且这笔钱不用一直花,只要头两三年巩固一下就可以了,根本不用教农民怎么管,因为这块地他总去,经验其实特丰富。“因此整个工程哪怕留出1%的资金用于后期维护和养护,都能够带来30%的效益。”就拿河南乡来说,后期维护资金由县、乡、村三级构成。“小修小补就用乡、村级资金,大头的钱则从县级基金账户里出。”河南乡党委书记郭贵成一点不担心钱不够用,“张老师修的沟,撑个十年八年没问题。”
又是一年春耕季,阳光斜照在克山县的田垄上,新修的暗管藏在地下,秸秆填埋的沟道已被翻整成平地。农机轰隆驶过,再不用绕开沟壑画蛇形的弯。村里人偶尔还会提起那条“一步都跨不过去”的大沟,但更多的时候,他们盯着刚补上的几十亩地算收成:“地比原先还肥,一垧地能多打三五百斤。”
黑土地的故事里,没有一劳永逸的胜利。没人敢说这沟从此绝迹,就像没人能保证黑土地永不受伤,它需要一场细雨接一场细雨地浸润,一季庄稼接一季庄稼地守护。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一切都是新生的景象,人们都能看得到土地愈合的痕迹,那是新生的起点。
作者:农民日报·中国农网记者 颜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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