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健康客户端记者 乔芮)“注意这个血管袢,它可能在手术中‘绊住’你。”
4月26日,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张鸿祺还在指导年轻医生分析病例影像,手术室的灯再次亮起——对这位神外“两栖坦克”医生而言,一如往常,新的战役又开始了。
“神经外科医生既要像绣花匠一样精细耐心,又要像狙击手一样沉着果敢。”张鸿祺这样评价自己的职业。30年来,他游刃于开颅手术的刀锋与介入治疗的导管之间,在脑血管的迷宫中为患者寻找“生路”。
获评2025年“全国先进工作者”的他,始终践行着这句承诺——“患者的生命没有第二次机会,我们必须做到极致。”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张鸿祺(中)为患者做手术。受访者供图
在脑脊髓“迷宫”辟蹊径
“越是困难,越要挑战。”在宣武医院,张鸿祺人送外号——“两栖坦克”。
30年前刚入行时,张鸿祺面对的神经外科还是“半盲区”:“那时MRI都不普及,很多手术靠的是经验和胆识。”张鸿祺便认准了这份“难”:“别人不想干或干不起来的,我偏要挑战。大脑是‘人体司令部’,藏着生命的终极奥秘。”
30年间,他带领团队完成三项里程碑式突破:构建全球最大脊髓血管畸形病例库,收录4000余例病变数据,首次阐明该病的自然病史;揭示体细胞突变致病机制,指出大部分血管畸形并非先天遗传,而是后天基因突变所致,为药物治疗开辟新径;用复合杂交手术实现开颅与介入完美融合。
张鸿祺在手术室阅片。受访者供图
脊髓血管畸形曾是神经外科的“禁区”,这类疾病曾让无数患者终身瘫痪,张海迪、史铁生皆因它被轮椅禁锢。传统治疗常“一条路走到黑”,张鸿祺应用“复合手术”技术——先用介入栓塞高风险血管,再用显微手术精准切除病灶。这两种看似迥异的工具,在他手中却成了互补的“生命密钥”。
“别人问我为什么非要同时掌握开刀和介入?因为疾病不会只按一种方式出现。而技术是为患者服务的,我们不能被技术绑架。”张鸿祺这样比喻,“就像打仗要有多兵种、多武器配合,各种手段取长补短。”对于脊髓血管畸形这类“手术禁区”,他开发出“分层治疗”策略,使手术时间从20小时缩短至8小时,瘫痪风险降低60%。
三十年如一日的“手术台哲学”
“要掌握两种技术,学习、实践和总结的时间必然更长——单纯掌握一种技术往深处挖就行,但我们需要横向对比、纵向融合。”张鸿祺走过的这30年,每天都是“加时赛”。
他算过一笔账:一般神外医生的培训需要7~10年的时间,而要做到开颅与介入“双精通”,仅培训阶段就需完成15~20年。“白天做开颅手术,晚上练介入操作,回家还得对比两类病例。”科室马永杰医生回忆,张鸿祺曾连续三年没有休过完整周末,手术录像标注的笔记堆满两个文件柜。
“年轻医生问我值不值?我说你看患者就知道了——如果因为只会一种技术让病人多挨一刀或增加风险,大夫的心里是过不去的。”张鸿祺说。
张鸿祺的手机里存着无数患者的资料,其中,28岁阳光帅气的王勉(化名)患者站在加拿大枫树下,笑容灿烂,引人注目。曾被判定“无法治愈”的他经加拿大医院推荐,辗转找到张鸿祺,跨国包机、几经周折后,最终一场长达十余小时的手术,让他重获行走能力。
张鸿祺带领团队为患者进行会诊。受访者供图
在精密技术与人文温度间“多做一点”
“一个人技术再好,也只能治疗有限的患者,得让更多医生敢上手、会治病。”张鸿祺指着科室墙上的团队合影说。我国神经外科医生仅2万余人,基层医生常因培训不足“不敢上手”,张鸿祺牵头制定全国培养标准,参与遴选首批50家培训基地;要求学员“两栖成长”。
在他的带领下,宣武医院神经外科年手术量超1.5万台,团队被称作“生命中枢的守护舰队”。
而他培养的200余名学生遍布全国,其中38人已成为学科带头人。
“张主任看病,手里拿的是手术刀,心里装的是病人。”护士长记得,一位农村患者因担心手术费用躲在病房抹泪,张鸿祺悄悄联系公益基金,自己还垫付了押金;82岁的患者紧张得无法入睡,他手绘彩色血管图,像给小学生讲课般解释手术方案……在张鸿祺看来,医学是科学、人文与艺术的结合。“技术再高,若不顾患者感受,便是失败。”
张鸿祺(左前一)带领团队医生们分析患者病情。受访者供图
获评先进工作者那天,张鸿祺刚完成一台13小时的脊髓血管畸形杂交复合手术。被问及感受,他擦拭着显微镜镜头说:“和30多年前第一次上手术台一样——敬畏。神经外科医生的‘先进’,不在奖章上,而是在手术台上——每个动作都不能出错,每一个病人都不能辜负。”
这位“两栖”医者的30多年从医路,青丝成白发——将人文关怀体现在不断提高技术、追求卓越;将患者的微笑作为对自己最好的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