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建筑背后的设计思想,与其他器物制品一样,秉承着一种“灵活性很大的通用设计原则”。可以说这是中国传统建筑设计的最底层逻辑,而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斗拱飞檐,或者木质结构。具体而言就是,中国古代传统建筑设计,几乎不考虑专门功能,比如,一间中国传统房屋,既可以当作居所,也可以当作商铺,更可以轻松改为佛寺,功能性的改变不是靠建筑结构上的专门化,而是依靠内部的装饰与摆设;反过来,西方传统建筑就和中国大相径庭,一座教堂建成后,基本无法改成民居。在具体内容上,中国古代建筑的平面、立面、结构、构件、装饰;并且举出了园林建筑、非房屋建筑和城市规划三类实践对象,来系统说明中国古代建筑师是怎么设计他们的作品的。显然,这正是利用西方当代建筑学科的规范,来解读中国古代建筑的材料;中国古代建筑实践中,本来并不存在平面立面这些术语。西方现代建筑设计,通过这些名词条目,于近代形成了一套理性的设计原则,它有效地指导了名目繁多的设计实践,又不妨碍它们的创新。作者认为,在某些方面,中国传统建筑甚至走在了西方的前面,比如到了近代,建筑的通用型设计反而又成了现代大都市建设规划的刚需,这正好与古代中国传统建筑的逻辑,不谋而合。

接下来,我们就按照一个个细部项目的顺序,走进中国古代传统建筑的世界。首先,是建筑平面。现代设计,不那么关心古典建筑看重的外部形象和比例关系,什么“如翼斯飞”,这是在形容木构大屋顶外形优美,如同飞鸟展翅的效果——然而现代建筑学却认为,这些只是理性营造生成的自然后果。建筑首先是在大地之上水平铺开的,所以第一要关注的是建筑平面,也就是如何决定建筑各部分间结构性关系的二维图解。想要特定的建筑形象、平面的排布,是我们看到的最初的起点。李允鉌发现,中国古代建筑,是从建筑群的“数”而不是从单座建筑的“量”出发扩大规模的,“其最特殊处是绝对本着均衡相称的原则,左右均分的对峙”。这一特征决定了,对于中国建筑的评判“不应以单座建筑作为单位”,而应该考虑把“平面上离散”的“独立建筑物”,如何容纳安排在一个整体性的布局中。



通俗解释一下,就是我们不好把单独的一幢中国建筑和西方的大教堂比较,因为中国传统建筑总是群组式地存在,以柱网作为基本组织单元,空间布局均匀一致,只是随着不同的功能要求随处调整面宽和进深的尺度。所以,作为个体的中国传统建筑,永远作为整体中的局部而存在,先天具备某种“城市性”的复杂特征。同样的柱网,既可以形成平面对称的形态(如宫殿),还可以在“平面上形成极其曲折变幻”的形态,比如传统式园林。

平面布置自然就形成特定的建筑立面。就像人有头部躯干和四肢,建筑的立面也自然地形成台基、墙柱构架和屋顶的三部分,但是用现代建筑学来观察,它们其实是浑然一体的,不能分开打量。传统建筑大多隐没在围墙后面,从外部观察紫禁城,你只会看到一片金灿灿的屋顶,加上整个建筑群的轮廓。中国建筑处理外部形象的特殊之处,还在于它难以简化成二维的图像,而是转折多变活生生的立体景观,比如你在颐和园中看到的那种湖山一体的感受,最高处的佛香阁,不能脱离它下面的万寿山、昆明湖和园林式的连接部分而独立存在。从细部来看,中国古典建筑最突出的特征,就是独特的框架承重体系,也就是横的竖的木头梁柱,加上小木构件,仿佛编织一样,有韵律地形成建筑的主体,这个体系,成熟于唐宋之际。这个体系中间留了丰富的设计冗余,让设计师进行增减,比如水平的连梁可以多加;柱子的数量可以减少,由此塑造出各不相同的建筑内部空间。

中国这套富有特色的框架结构,建造顺序是非常清晰的:先在地上筑土为台;台上安石础,立木柱;柱上安置梁架,梁架和梁架之间,用横木牵连,叫做“枋”。 枋上面架细木条,叫“檩”,檩上安“椽”,最后承托起最外层的屋面。以上这套结构,有时也会承接上层的楼板和栏杆,变成多层建筑。建筑结构设计的难点,在于如何解决基本的屋面或者上部承重,又不至于让室内空间过于呆板,所以要做上面所说的加减法——顺便说一下,这种层层组织的水平和垂直元素,构成了立体的网架。

基本稳固性不是大问题以后,柱与柱之间的设计就相对自由,可以安装大小随意的门窗,也可以像园林里的建筑,比如“亭”“榭”那样,四面开敞,什么都不加。有些实用建筑、北方的建筑,以及晚期的木建筑,会垒砌墙壁,成为掩蔽周密的仓库,保暖防风,或是成为特定的式样。寻常房屋厅堂内部的间隔,更不需要考虑承重的问题,所以也遵循着轻薄灵活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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