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这片被群山环抱的土地,自古便有"天府之国"的美誉。青藏高原的雪水向东奔涌,横断山脉的褶皱向西延展,岷江、沱江、嘉陵江如银色丝带般穿行于红土丘陵之间。从三星堆青铜面具的神秘光芒,到都江堰千年不息的汩汩清流,四川用她独特的山水格局,书写着中华文明中最为瑰丽的巴蜀篇章。


四川处于中国第一阶梯和第二阶梯之间,海拔高,落差大。横断山脉的褶皱间,孕育了众风景


四川雅安市牛背山云海

山水

山是四川的筋骨。这里的地貌如同巨人的折扇,自西向东次第展开:海拔7556米的贡嘎雪山终年积雪,峨眉山金顶的佛光穿越云海,青城山的道观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横断山脉的险峻造就了"蜀道难"的千古绝唱,川西高原的草甸养育着牦牛与格桑花,而成都平原的沃土,则孕育出两千年前就懂得"深淘滩、低作堰"的水利智慧。


稻城亚丁央迈勇神山


四川稻城香巴拉,白色藏房散落雪峰山涧,美翻了


峨眉山金顶



都江堰的鱼嘴分水堤上,至今可见江水如翡翠分流。这个由李冰父子缔造的水利工程,不仅让洪涝之地变为"水旱从人"的粮仓,更让蜀人明白:与自然对话,需要三分敬畏,七分巧思。正如蜀道上的栈道遗迹,那些嵌在绝壁上的木梁孔洞,见证着先民们"逢山开路"的坚韧与机敏。


九寨沟的水


航拍长江上游

在广汉三星堆博物馆里,青铜神树上的太阳鸟正欲展翅。这些造型奇诡的文物,诉说着古蜀文明与中原文化的差异与交融。战国时期的巴蜀图语至今未完全破译,而金沙遗址的太阳神鸟金箔,却与《山海经》中的神话遥相呼应。这种文化的神秘性,就像川剧变脸艺人袖中飞出的脸谱,永远保留着最后一层未揭开的秘密。



三国时期,成都武侯祠的柏树开始生长。诸葛亮"六出祁山"的足迹,刘备与曹操的汉中之战,让蜀地成为英雄史诗的舞台。唐宋时期,浣花溪畔走来了杜甫,青莲乡诞生了李白,苏轼在眉山老宅的荔枝树下诵读诗书。这些文人墨客,或忧国忧民,或豪放不羁,但他们的笔墨里都浸染着蜀地特有的江湖气——既能在草堂茅屋里"大庇天下寒士",也能在峨眉山月下"思君不见下渝州"。


2001年在成都市区发现的金沙遗址是古蜀王国都邑。以太阳神鸟金饰为原型设计的成都金沙遗址博物馆穹顶



成都锦里古街的麻辣香气,总在黄昏时分达到顶峰。四川人善用"百味之祖"的井盐,以"尚滋味,好辛香"的饮食哲学,在盆地湿热的气候里开辟出独特的味觉江湖。花椒与辣椒这对异域来客,在蜀地完成了最完美的融合:麻婆豆腐里的"麻"是汉源花椒在舞蹈,水煮牛肉中的"辣"是二荆条辣椒在歌唱。



但川菜绝非只有麻辣。开水白菜的清鲜如青衣水袖,樟茶鸭的熏香似老街旧事,甜烧白的糯甜藏着坝坝宴的温情。在自贡盐帮菜的江湖里,火爆黄喉讲究"一锅成菜"的火候;在乐山街头,跷脚牛肉的汤锅永远翻滚着牛骨与草药的香气。就连最简单的担担面,也讲究芽菜、红油、肉臊的比例,如同川剧里的帮腔,多一分则喧宾,少一分则寡淡。



彭镇老茶馆的木桌上,茶垢已浸入百年木纹。四川的市井生活,总带着股"龙门阵"的散淡劲儿。清晨的公园里,有人对着银杏树吊嗓子,有人用长嘴铜壶斟出"雪花盖顶";锦江边的麻将声与盖碗茶相和,掏耳朵的师傅晃着音叉走过青石板路。就连方言里也透着幽默:"摆龙门阵"不是比武,"打牙祭"未必见肉,一句"巴适得板"能化解所有烦忧。


川剧变脸

在凉山彝族的火把节上,百褶裙旋转成流动的彩虹;阿坝藏族的赛马会上,汉子们策马掠过经幡;宜宾李庄的白肉师傅,能把猪肉片得薄如蝉翼;阆中古城的张飞庙前,牛肉面馆凌晨三点就飘出香气。这些鲜活的生活场景,如同川西林盘的竹林院落,看似随意散落,实则暗合着"天人合一"的古老智慧。


四川阿坝郎依寺的清晨。


古时,成都人出入蜀地多走水路,东门码头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如今,虽不再承担交通功能,但东门码头繁华依旧

蒙顶山的晨雾还未散尽,采茶人指尖已沾满露水。四川是中国茶文化的发源地之一,西汉吴理真在蒙顶山种下七株茶树,开启了"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的千年传奇。与江苏绿茶讲究的"春水秋香"不同,川茶更重"雨雾养其味"——峨眉山的云,青城山的雾,宜宾早春的细雨,都是茶树最好的养分。


雅安市天全县喇叭河镇茶马古道紫石关城遗址

竹叶青在玻璃杯中根根直立,宛如青衣江畔的修竹;蒙顶甘露的"三炒三揉"工艺,让茶汤带着冰糖般的回甘;峨眉雪芽生长在雪线边缘,叶片上永远凝着霜华。川西高原的藏茶则另有一番气象:雅安茶马古道的背夫们,曾用黑茶换回高原的马匹与药材,那些压制成块的茶叶,在酥油茶筒里与牦牛奶相遇,完成了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对话。


雅安名山的茶市

四川名茶



蒙顶甘露


早春的蒙顶山总笼着一层薄纱似的雾。茶农踩着露水采摘一芽一叶,古法“三炒三揉”的技艺已传承千年。制成的茶卷曲如银螺,冲泡时白毫沉浮,茶汤杏绿透亮。传说苏轼任杭州通判时,曾托人捎蒙顶茶与虎跑泉水,写下“千金买断顾渚春,似与越人降日注”之句。如今,这份带着仙气的茶味,仍是外交部国礼名单上的常客。



竹叶青


峨眉山金顶的佛光,照见过太多与茶相关的传奇。1964年,陈毅元帅登峨眉,见杯中茶叶根根竖立如剑,脱口赞道:“竹叶青,好名字!”从此,这形似青竹的茶便有了姓名。清明前采摘的独芽,需五万颗芽头方得一斤茶,茶汤入口鲜如春笋,回甘似山泉漱石。



川红工夫


长江首城的早茶总比江南快一步。正月刚过,宜宾早白尖茶树便萌出新芽,制成的红茶泛着橘糖般的金毫。1950年代,川红与祁红、滇红并称“中国三大工夫红茶”,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曾赞其“有东方咖啡的醇厚”。老茶工至今记得,当年用樟木箱装茶顺江而下,汉口茶市开箱时满街飘香的盛况。

文君绿茶


临邛古城的一口古井,见证过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当垆卖酒的佳话。两千年后,井水依然滋润着邛崃山脉的茶园。文君绿茶条索紧曲似佳人螺髻,冲泡时芽叶舒展如绿袖起舞。茶客笑言:饮此茶需佐一段《凤求凰》琴曲,方不负文君“愿得一心人”的痴情。

巴山雀舌


大巴山深处的万源茶园,藏着中国最早的富硒茶秘密。清明雨后,茶芽形似山雀舌尖,带着巴山夜雨的湿润。茶汤入喉,能品出《诗经》里“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况味。当地老农说,抗战时期,这茶曾作为军需品翻越秦岭,暖过无数战士的胃。

雅安藏茶

康藏高原上,黝黑的茶砖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货。雅安茶厂的老发酵池里,百年菌群仍在默默工作。藏族同胞煮茶时,要加盐、酥油与糌粑,在铜壶里熬煮出赭红色的茶汤。2013年芦山地震,茶马古道上的背夫后人,正是喝着祖辈传下的藏茶,撑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米仓山茶


米仓古道上的紫砂土,孕育出茶多酚含量惊人的野放茶。茶农至今保留着“喊山”习俗——采茶前对着群山高喊“茶发芽”,声浪惊起林间雀鸟,也唤醒了沉睡一冬的茶树。制成的茶汤黄绿明亮,饮后喉间似有山风穿林而过。

青城雪芽


青城山道观后的茶园,总让人疑心茶叶沾了仙气。张天师曾在此以茶入药,治愈山下瘟疫。如今的道士采茶时,仍要诵《太上洞玄灵宝五显灵观华光本行妙经》。茶汤透碧如玉,饮之如吞服整座青城山的草木灵气。

峨眉雪芽


峨眉山金顶的雪,每年要等到四月才化尽。海拔1200米的茶园里,茶树与珙桐、杜鹃共生,落叶腐化成天然肥料。制成的茶带着冷香,如雪落青松。禅寺里的僧人用雪水沏茶,说这味道最接近《心经》里“无挂碍故”的境界。



天府龙芽


这是四川茶业的“集大成者”——竹叶青的形、蒙顶甘露的鲜、川红的醇,都被浓缩在一粒粒龙芽之中。2015年米兰世博会上,它作为中国馆指定用茶,让世界尝到了“一茶知四川”的深意。

茉莉花茶

除了传统茶类之外,四川还有中国花茶之乡的称号。当地峨眉山、蒙山以及宜宾等地出产的川青,搭配茉莉花,制作而成的四川茉莉花茶全国闻名。

可能很多喜欢喝茉莉花茶的朋友都听说过碧潭飘雪,这就是四川花茶中的典型代表作。除此之外,其实还有龙都香茗、残剑飞雪、花毛峰、三花茶等等。



蒙顶黄芽

蒙顶山上出好茶,而好茶不仅仅单指绿茶,还有在全国比较小众的黄茶。蒙顶黄芽就是其中的代表作,创制至今已经有2000年的历史。在封建王朝时代,蒙顶黄芽一直是上贡朝廷的贡品,新中国成立后也曾被评为全国10大名茶。

蒙顶黄芽的特点非常鲜明,只选取单芽和一芽一叶初展的芽头,经过多道工序精心制作而成,所以外形匀整挺直,色泽黄润,滋味鲜甜,回味悠长,是中国黄茶中的极品。



成都茶馆的竹椅、铜壶与长嘴壶技艺,演绎着“一市居民半茶客”的闲适。盖碗茶“天盖地载人育之”的形制,暗含儒释道合一的生命观;而街头掏耳朵的叮当声与龙门阵的喧闹,则将茶香揉进了最鲜活的市井长卷



从三星堆的青铜神光到春熙路的霓虹闪烁,从都江堰的滔滔岷江到火锅店的麻辣翻腾,四川始终在封闭与开放、传统与现代的张力中前行。2023年,川茶综合产值突破千亿元,茶园面积稳居全国前三,“天府龙芽”品牌价值超50亿元,古老茶乡正书写新的传奇。

非遗技艺走进校园,青神竹编化身国际时尚单品;川菜博物馆里,游客亲手体验豆瓣发酵;而蒙顶山的茶农,依然遵循古法“三炒三揉”,让机器时代保留着手作的温度。

当春日的蒙顶甘露在杯中舒展,仿佛能听见司马相如的琴声、诸葛亮的羽扇纶巾、杜甫的茅屋秋风。这里是熊猫的乐园、花椒的故土、诗歌的沃野,更是每个行者心中的“第二故乡”。正如那杯竹叶青——初饮似淡,细品则千年风月尽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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