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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哐!” 工地上这破锣嗓子,一年到头就没个消停时候。
灰尘呛得人嗓子眼直冒烟,汗水混着泥浆,在陈明黝黑的脊背上冲出几道沟壑。
他婆娘李娟,就在不远处筛沙子,动作麻利,腰身裹在洗得发白的工装里,倒也有几分看头。
一晃七年了。
陈明和李娟在这片钢筋水泥地里,愣是扎下了根。
从二十啷当岁的小年轻,熬成了三十出头的老油条。
刚来那会儿,俩人跟愣头青似的,啥苦活累活都抢,就想着多挣俩子儿,回老家盖房娶媳妇——哦,媳妇已经是现成的了,就差个像样的窝。
工棚?狗窝都比那强。
铁皮房子,夏天烤得人脱层皮,冬天冻得牙打颤。
可李娟硬是能把那巴掌大的地方拾掇得有点人味儿。
墙上贴着个大胖小子年画,陈明每次喝了点猫尿,就指着画傻乐:“娟儿,咱以后也生个这么带劲儿的!”
李娟嘴上骂他“德性”,心里头却是暖的。
这男人,糙是糙了点,有时说话不过脑子,可疼人是真疼人。
工地上老爷们儿多,荤段子满天飞,眼神也贼溜溜的。
陈明就把李娟护得紧,下了工就腻歪在一起,惹得不少光棍汉子眼红,背地里酸溜溜地说陈明“走了狗屎运,捡了个俏媳妇还这么顾家”。
工地苦啊,比黄连还苦。可只要晚上回到那小破棚,李娟端来一盆烫脚水,陈明把饭盒里唯一的鸡腿夹给她,那点苦也就不算啥了。
他们就像两只在泥地里刨食的蚂蚱,相互依偎着,盼着有朝一日能蹦跶出这片地。
七年,不容易,磕磕碰碰,但日子总算还有个奔头。
出事那天,日头毒得能把地皮烤裂。
陈明在二十多米高的架子上干活,汗珠子顺着安全帽檐往下淌。
李娟在下面递东西,时不时抬头瞅一眼,心里总有点七上八下的。不知咋的,眼皮老跳。
“小心点啊!” 她朝上面喊了一嗓子。
陈明挥挥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放心吧,老手了!”
话音刚落没多久,只听“嘎吱”一声刺耳的响动,紧接着就是一声闷响和人群的惊呼。
李娟的心猛地一沉,抬头看时,架子上已经没了陈明的影子!
她脑子“嗡”的一下,像被重锤砸中,拔腿就往落点冲。
挤开围上来的人,只见陈明瘫在地上,胳膊腿扭曲得不成样子,身下一摊血迅速洇开,染红了黄土地。
那顶跟他多年的安全帽,滚到一边,瘪了一块。
“明哥!!” 李娟扑过去,声音都劈了叉。
她想去扶,又怕伤上加伤,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哗哗地往下掉,砸在陈明满是灰尘的脸上。
工头老张黑着脸跑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他娘的,怎么搞的!说了多少遍注意安全!快,打120!” 他一边吼着,一边不着痕迹地踢开旁边一截看着不太对劲的断裂钢管。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来了,又呜哇呜哇地走了。李娟跟着车,握着陈明冰凉的手,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医院里,白大褂们进进出出。抢救室的灯灭了,陈明的命是保住了,但人也废了。
左腿粉碎性骨折,打了好几根钢钉,右胳膊也折了,最麻烦的是脑袋,医生说就算醒过来,以后也够呛能干重活了,走路都可能瘸。
拿着诊断单,李娟只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七年的汗水,七年的期盼,难道就换来这么个结果?
住院花钱如流水。老两口攒的那点棺材本,几天就见了底。
李娟把脸揣进裤兜里,开始去找工头老张和公司要说法。
老张起初还打哈哈,说什么“公司不会不管的”,让李娟先安心照顾陈明。可一提到赔偿,他就开始和稀泥。
“唉,弟妹啊,不是我说,陈明这事儿……他自己也有点责任吧?是不是昨天喝酒了,没站稳?”
“你放屁!我们家老陈干活前从来不喝酒!他安全带也系了的!” 李娟急了,声音都带了哭腔。
“系了?谁看见了?那钢管好好的怎么会断?这事儿说不清啊。” 老张眼皮一耷拉,一副“我也没办法”的死样子。
后来李娟再去,他干脆躲着不见。有工友偷偷告诉李娟,老张好像挪用了买新钢管的钱,那批旧家伙早就有问题了,他这是怕担责任。
李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建筑公司。公司大楼气派得很,前台小姑娘眼高于顶。
好不容易见到个管事的,对方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完李娟带着哭腔的诉说,轻飘飘一句:“这事儿主要是陈师傅自己不小心。
公司嘛,道义上给点慰问金,医药费你们先垫着,回头看情况再说。工伤赔偿?这个得按规定走,很难的啦。”
“啥叫按规定走?人是从你们的架子上掉下来的!我们给他干了七年活!你们不能这么黑心!” 李娟豁出去了,拍着桌子喊。
“这位大姐,注意你的态度。我们是正规公司,一切按流程。你要是不服,可以去告啊。” 那人皮笑肉不笑地说。
去告?
拿啥告?
请律师的钱都掏不出!
李娟找工友作证,可那些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汉子们,一到关键时候就成了哑巴。
有人私下塞给李娟几百块钱,让她“省着点花”,然后就赶紧躲开,生怕惹祸上身。
人心呐,比工地的水泥还凉。
李娟每天医院、工地、出租屋三头跑,人瘦了一圈,眼窝深陷。还得在陈明面前装作有希望的样子。
陈明心里明白,一个大男人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老婆在外面求爷爷告奶奶,他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娟儿,别……别管我了……这腿废了就废了……” 陈明眼圈发红。
“瞎说啥!有我呢!砸锅卖铁也得把你治好!” 李娟咬着牙说,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掉泪。
钱,成了最大的难题。
医院催费催得紧,亲戚朋友那儿也借了个遍。有人出了个主意,让李娟去申请劳动仲裁。
李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把医院的单子、诊断书,还有她偷偷拍的几张工地安全隐患的照片,一股脑儿交了上去。她不识几个大字,就求着同病房一个看报纸的大爷帮忙写申请书。
开庭那天,李娟特意穿了件干净点的衣服,心里忐忑不安。对面坐着公司派来的律师,西装革履,头发锃亮,嘴皮子那叫一个利索。律师拿出几张照片,说是陈明以前干活偷懒被拍到的,又找了两个据说是“目击证人”的工头(李娟根本不认识),说看见陈明当时解开了安全带想图省事。
李娟气得浑身发抖:“你们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可她嘴笨,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根本辩不过人家律师引经据典、条条是道。
她带来的证据,被律师轻描淡写地质疑为“来源不明”、“无法证明与事故有直接关联”。
结果可想而知。仲裁委认定“双方均有责任”,裁决公司象征性地补偿一部分医药费,其他的诉求,证据不足,不予支持。
拿着那份轻飘飘的裁决书,李娟站在大门口,看着车水马龙,只觉得一阵眩晕。她想哭,却哭不出来;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这哑巴亏,吃得她心口疼。
陈明知道结果后,彻底蔫了。不说话,也不吃饭。晚上李娟去给他擦身,发现枕头湿了一大片。这个在工地上摔打多年的汉子,流了多少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娟儿,” 他哑着嗓子开口,“咱们……算了吧。我这辈子就这样了,不能再拖累你……”
“陈明!” 李娟猛地打断他,眼泪终于忍不住了,“你要是个爷们儿,就给我挺住了!这事儿没完!天底下还能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话虽这么说,可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还能怎么办?难道真要认命?
催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
医院下了最后通牒,再不交钱,就要停止后续治疗了。陈明的情况也时好时坏,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嘴里念叨着“对不起你”。
这天晚上,李娟在医院走廊坐了很久。
口袋里只剩下最后几十块钱。她看着手机通讯录里那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手指摩挲着那个号码,犹豫了很久很久。
这个号码,她存了快十年了,一次都没打过。
那是她过去的连接,是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印记。可现在,为了陈明,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走到楼梯间,那里没人,只有冰冷的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复杂,最后,那份在工地上被磨平了的棱角,似乎又悄悄立了起来。她按下了拨通键。
电话响了三声,接了。那边传来一个低沉、带着些许慵懒和意外的男声:“喂?”
李娟握紧了手机,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跟平时那个在工地上低眉顺眼的李娟判若两人。
“是我。”
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
“帮我个忙。” 李娟没绕弯子,直接说,“我男人出事了,在中心医院。工地老板赖账,赔偿谈不拢。你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