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偏心,不是明目张胆的“不给”,而是悄无声息的“少给”。

我怀孕五个月时,婆婆从老家寄来一箱土鸡蛋,底下压着一本《清宫表》,折角的那页正好是“生男月份”。

陈默挠着头笑:“妈说吃鸡蛋补身体。”我捏着那本发黄的册子,没说话。晚上刷朋友圈,看到婆婆转发了一条《家有男孩,福气三代》的文章,配文:“转发好运”。


婆婆的心思,就像她腌的腊肉,表面风干得硬邦邦,内里的咸淡,只有切开了才知道。



女儿出生那天,产房外站满了人。婆婆也来了,手里拎着保温桶,说是炖了老母鸡汤。护士把宝宝抱出来时,她凑上去看了一眼,嘴角扯了扯:“头发真黑。”然后转身去走廊接电话——是小叔子家的儿子发烧了。


满月宴上,婆婆给女儿包了个红包,薄得像张纸。我偷偷捏了捏,最多五百。而去年小叔子家儿子满月,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塞了个鼓鼓的红包,后来听梅子说,里面是两千。

那天晚上,陈默喝多了,搂着我说:“别往心里去,妈就那样。”我盯着天花板,心想,是啊,就那样——像钝刀子割肉,疼得不尖锐,但持久。



女儿两岁时,婆婆来城里小住。

她总是不自觉地用手机拍孙子——家族群里全是小侄子的视频:“看看这小子多机灵!”“男孩就是皮实!”而对我女儿,她顶多敷衍地拍两张照片,连美颜都不开。

直到有一天,我拿她手机找wifi密码,无意中点开了相册——里面有个加密文件夹,名字是“花”。输密码试了三次,最后用了女儿的生日,居然打开了。


三千多张照片,全是我女儿。
她睡觉时翘起的睫毛,她第一次自己吃饭糊了满脸,她摇摇晃晃学走路摔跤的瞬间……每张都标注了日期,甚至有些我都没见过的角度,显然是偷拍的。

最底下有个视频,画面晃得厉害,是婆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方言腔:“囡囡叫奶奶…哎哟真聪明!比你爸强…”镜头突然转向窗外,她吸了吸鼻子:“要是让你爷爷听见该多好…”

真正的转折是在去年清明节。

婆婆坚持要带全家人回老家上坟。山路不好走,她牵着孙子走在前面,我抱着女儿跟在后面。快到坟前时,女儿突然指着墓碑说:“妈妈,那是谁呀?”

婆婆猛地回头,脸色变了变。那天晚上,她破天荒地主动提出带孙女睡觉。半夜我起夜,听见她在屋里小声念叨:“…这是你太爷爷,这是太奶奶…乖,记住啊…”


第二天临走前,婆婆偷偷往我包里塞了个布包,里面是个金镯子,刻着女儿的名字。她眼神飘忽:“…早就打好了,一直没机会给。”

回城的高铁上,女儿突然说:“奶奶教我认照片啦!说以后要带我去看大海!”陈默诧异地看我,我低头翻婆婆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九宫格,中间那张是我女儿在坟前鞠躬的照片,配文:“血脉相连”。

今年母亲节,女儿用幼儿园发的彩纸做了朵康乃馨。婆婆视频时看到,立刻设为微信头像。结果当晚家族群就炸了——小叔子发语音:“妈您这头像…不太合适吧?”

婆婆秒回一条60秒语音:“我孙女做的!你有意见?@全体成员 下个月都回来吃饭,我包了鲅鱼饺子!”


上周回去,发现婆婆手机锁屏换成了女儿跳舞的照片,但聊天背景还是小侄子。饭桌上她给女儿剥了五只虾,突然嘀咕一句:“要是胃口再大点就更好了…”

我和陈默憋笑憋得筷子都在抖。


原来有些爱,像老太太的秋裤,非得等到寒冬腊月,才肯让你看见它有多厚实。

ad1 webp
ad2 webp
ad1 webp
ad2 we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