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玄教宗师吴全节(1269—1346)字成季,号闲闲,晚号看云道人。他以其儒道素养、艺文素养参与元代的国家祭祀、政治活动、艺文活动,成为元代政坛的不倒翁、元代艺文活动的盟主,被元代政坛、文坛精英界定为“儒仙”、“孔李通家”[1]。



吴全节手迹

可惜,这样一位风云人物在元朝灭亡后便在历史上烟消云散,连浩瀚的诗文集都散佚不存,现代学术对他的关注也极为有限。[2]如果我们要深入了解元代道教、元代道教文学,回归历史语境探寻元代文化和元代艺文本质特征,吴全节一生功业及其艺文活动无疑是一个重要的界面。

一、吴全节的生平与功业

吴全节自小接受了严格的儒道文化训练,被玄教创教宗师张留孙招致京城后备受元代十朝君王宠信,主持国家祭祀的同时进而参与朝廷政治,“黼黻皇猷”的同时“柱石玄宗”,其所获得的政治地位和政治荣誉在中国道教发展史上可谓“空前绝后”。

玄教的创立与蒙元帝室在政策上崇尚实用、在信仰上崇尚萨满教密切相关,吴全节为元朝历代帝王重用与其在儒道文化上的深厚修养密切相关。

张留孙随从天师张宗演北上觐见世祖皇帝,因为作法止风雨、治愈皇后和太子疾病而获得世祖皇帝信任,被封为玄教宗师、道教都提点、管领江北淮东淮西荆襄道教事,开宗立派的同时逐渐参与元代的政治活动。

从此,张留孙备受从世祖到英宗的历代帝王宠信,加官封爵,其结衔为:开府仪同三司、上卿、辅成赞化保运玄教大宗师、志道弘教冲玄仁靖大真人、知集贤院事、领诸路道教事。

1287年,19岁的吴全节被张留孙招致京师,从此际遇元朝十代君王,成就令南北汉人儒臣仰慕的功业,这与其深厚的儒道文化修养密切相关。



赵孟頫书《张留孙碑》

吴全节13岁从李宗老学道龙虎山,其时天师道已经设立了玄学讲师制度,礼请高道雷思齐讲授道家经典和儒学经典,这样一来,吴全节不仅学会了天师道的斋醮科仪,而且掌握了道家和儒家的精髓。更重要的是,他养成了一种孜孜不倦、持续一生的学习习惯。

袁桷曾指出,“吾徒来京师,视成季有三愧焉”。其中一愧便是京师士人奔波于功名场,而吴全节则“闭门展书,视日蚤莫(暮),冰渟而川止也”。[3]

来到京师后,他利用各种机会向各方高人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的素养:他曾从谢枋得受河图之书,从庆元路道录陈可复学习清微派雷法,从南宗传人赵淇受神仙金丹之术,并修持上清派大洞法。

其任职的集贤院和国史翰林院一样,乃儒臣聚集之地,长期的互动往来型塑了吴全节“儒而侠”的涵养和性格,“尤识为政大体”,“是以开府每与廷臣议论,及奏对上前,及于儒者之事,必曰:‘臣留孙之弟子吴全节,深知儒学,可备顾问。’是以武宗、仁宗之世,尝欲使返初服,而置诸辅弼焉。”[4]

作为祠官,吴全节的主要职责有二。

一是扈从两京为皇室举办各类斋醮法事。



《元代道教史籍研究》

这类斋醮法事可以分为两大类,其一事关各类天灾。如,1313年,仁宗诏告张留孙在长春宫举办金箓大斋,并令吴全节奉持金龙玉节,投诸嵩洞,目的就是为了弭星芒、祷雨泽。

一直到晚年,吴全节还在主持这类活动:“仍改至元之元年,京师旱,公奉勑祷之,雨;冬无雪,公奉勑祷之,雪。”[5]其二事关具体的人事。如泰定帝即位后,即令吴全节于崇真万寿宫举办斋醮法事,向上天报告自己登基一事,并祈求上天的保佑。

二是替元廷代祀岳镇海渎和名山大川。

蒙古汗廷征服金朝后,蒙古帝王就在全真道士的指引下祭祀岳镇海渎以宣示其政权的正统性和合法性;忽必烈征服南宋后,对南岳的祭祀便由遥祭变为实地祭祀了,张留孙适时承担了这项任务。

1289年,吴全节跟随张留孙祭祀南岳,开启了代祀岳镇海渎的人生轨迹:“五十年间,以天子之命,祀名山大川,东南西北,辙迹咸至。”[6]

在张留孙、吴全节的主导下,代祀活动由祭祀传统的岳镇海渎扩大到道教的名山大川,吴全节本人就曾在1304、1310、1314、1326年奉旨代祀茅山、龙虎山、閤皂山。元廷的代祀活动除了向岳神、水神宣示政权的正统性、合法性之外,还有祈福消灾的目的,所谓有祈、有报是也。

作为道官,吴全节代朝廷管理道教的同时成为“柱石道教”的关键人物。

虞集曾经指出,“东南道教之事,大体已定于开府之世,而艰难险阻,不无时见于所遭。裨补扶持,弥缝其阙,使夫羽衣黃冠之士,得安其食饮于山林之间,而不知公之心力之罄多矣。”[7]

根据文献记载,其“柱石道教”集中体现在如下三个层面。

一是利用元廷崇道的机会大肆兴建宫观。



《元代道教之发展》

吴全节参与、主持修建的宫观有北京东岳仁圣宫、太一延福宫、杭州四圣延祥观、龙虎山上清正一宫、安仁县万寿崇真观、明成观、仁靖观、溪山真庆宫、芝山道院、柳侯庙、看云道院。

此外,吴全节还常常出私财支持宫观建设,如上清正一宫、玉隆万寿宫、武当山大五龙灵应万寿宫的修建均有吴全节的经济支持。各地宫观兴建后,吴全节在观额的申请、庙神的封赠等方面提供了大力支持。

如洞阳万寿宫、茅山崇禧万寿宫、龙虎山繁禧观之观额,信州自鸣山山神“明仁广孝翊化真君”之封号,均是吴全节通过集贤院向皇帝奏请而获得的。

二是培养、提携道徒。

吴全节作为玄教宗教领袖,自然明白道在人弘的道理,因此能够利用一切机会安顿道众、培养人才。

早在青年时代,吴全节就注意替玄教网罗人才,虞集《陈真人道行碑》曾指出:“开府公受知世祖皇帝,肇设玄教,身为大宗师,择可以受其传者,非奇材异质不与也。今大宗师吴公,元贞、大德中,为天子祷祠名山,见公于上清正一宫达观堂诸弟子之列,归以告开府,遂召以来,深得开府心。”[8]



《虞集全集》

吴全节对徒众的培养是非常成功的,其“宗系别居于达观堂者,尊显独隆于他支。封真人者凡数十人,奉被玺书主宫观者,尤不可胜纪。”[9]玄教之外的道士,只要够优秀,吴全节也会尽全力加以栽培。

如,茅山宗道士张雨、赵嗣祺,净明道道士黄元吉,均得到了吴全节的鼎力举荐。

赵嗣祺为宋魏悼王十一世孙,其师祖杜道坚携之游京师,以广其见闻。张留孙、吴全节“咸加礼遇,因挽置馆下,声誉日起。”[10]赵虚一南归,吴全节持卷向虞集等馆阁大臣索诗赠行,吴全节对道士的提携于此可见一斑。

三是建构道教认同。

作为玄教宗教领袖,吴全节深知宗教书写在建构宗教认同中的关键作用,因此积极推动相关碑记、山志、总集、经论的撰写和编撰。

武当山大五龙灵应万寿宫玄武殿竣工,吴全节透过集贤院向元顺帝奏言武当山玄武圣迹、元廷祭祀武当之缘由,认为玄武殿之建成“宜得词臣文而勒之石,以彰国家之美,以重此山。”[11]

他奏请仁宗皇帝任命元明善编撰《龙虎山志》,书成后又上表,期待该书经御览后能够“益振玄风、少裨至治”。[12]

元代还出现了对洞天福地的同题集咏,吴全节参与其中,乐此不疲。这导致了一批名山总集的编撰,吴全节诗歌便被编入《茅山志》、《阁皂山凌云集》、《洞霄诗集》之中。对于道教经论的编撰,吴全节也曾全力倡导。他曾命道士赴全国各地收集《道德经》注本,并令张雨汇纂成书。



王杰书录元吴全节诗

吴全节利用身为祠官、“密勿”皇室的机会参与朝政,成为直言进谏的朝廷重臣。

虞集《河图仙坛碑》就曾记载吴全节由祭祀岳镇海渎进而参与政治的事迹:“世祖……每遣近臣忠信而识察者,分道祠岳渎、后土……盖归而问其所闻见人物道里、风俗美恶、岁事丰凶、州县得失,莫不参伍,以周知踈远之迹焉。公之连岁被命而出,每辞以为臣不足以当大事之重。上曰:‘敬慎通敏,谁如卿者?’遂行。他日,成宗遣岳渎使还,顾问如世祖故事。”[13]

吴全节利用这种机制向朝廷推荐了不少人才,也为不少大臣消灾免祸,如,洛阳太守卢挚因吴全节的荐举而被成宗拜为集贤学士,翰林学士阎复因吴全节奏言而得以免除杀身之祸。

正因为皇室如此信任吴全节,所以“至元、大德之间,重熙累洽,大臣故老、心腹之臣,莫不与开府有深契焉。至于学问典故,从容裨补,有人所不能知,而外庭之君子,巍冠褒衣,以论唐、虞之治,无南北皆主于公矣。若何公荣祖……韩公从益,诸执政多所咨访。”[14]



《全元文》

正因为皇室如此信任吴全节,吴全节才能无所顾忌地进言献策。吴全节晚年曾向虞集剖白心迹:“予平生以泯然无闻为深耻,每于国家政令之得失、人才之当否、生民之利害、吉凶之先征,苟有可言者,未尝敢以外臣自诡,而不尽心焉。”[15]

袁桷也证实了他的说法:“成季独正色指画,朗言某事未当。至论天下休养大计,龟灼绳直,听者唶舌,方疾趋以行,不胜其愧。”[16]

元廷长期停止科举但又盛行荐举,吴全节所在的集贤院又负责搜访遗逸,既“儒”又“侠”的吴全节因此成了元廷护持儒学、荐举儒士的重要人物。他不断利用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宣示儒家执政理念。

元廷重斋醮,耗费过重,吴全节常常向皇帝进谏:“事天以实不以文,弭灾在于修德,而祷祈特其一事尔。”[17]这是在向皇帝宣导儒家以德治国的理念。

成宗命人翻译《玄风庆会录》,译者莫达其意,下诏询问吴全节,吴全节对云:“丘真人之所以告太祖皇帝者,其大概不过以取天下之要,在乎不杀;治天下之要,在乎任贤。”[18]这是借助元朝历史典故来宣扬儒家仁政和尚贤理念。吴全节还于至顺二年“进宋儒陆文安公九渊语录,世罕知陆氏之学,是以进之。”[19]

元廷一直利用吴全节这类道士求贤访贤。如前文所述,元廷曾要求吴全节利用代祀的机会访贤荐贤;又如大德九年夏,吴全节奉旨搜贤,曾向朝廷推荐叶玄文、邓牧心。

吴全节利用自己任职集贤院的机会求贤荐贤,四方之士也以吴全节为当代伯乐。家乡大儒李存多次去信,向吴全节推荐桑梓后学,希望吴全节于“搢绅晤语之次,赐一品题之重,则感戴万万矣。”[20]就连狂放不羁的杨维桢在元廷倡修三史之际,也向吴全节去信,并寄上《三史统辨》,请求荐举之意颇为明显。



《杨维桢集》

元代南方大儒吴澄多次被荐举至朝廷,但由于命运不济,与时宰不合,多次求去。吴全节向集贤院长官建言:“吴先生大儒、天下士,听其去,非朝廷美事。”“集贤贵人听公言,超奏吴公为直学士。吴公虽不赴,而天下韪之。”[21]

吴澄也多次去信表示感谢,并希望吴全节向当道宣说自己的心迹:“宗师知我者,诸公会次,傍助一言,得如吾意则幸矣。”[22]

吴全节由主持皇室斋醮、国家祭祀进而参与元朝政治,获得了汉人、南人儒臣难以企及的政治地位和政治荣誉。

他自19岁进京,直至76岁羽化,一生都在扈从帝室,其职位也一直在上升,54岁便已制授特进、上卿、玄教大宗师、崇文弘道玄德广化真人、总摄江淮荆襄等处道教、知集贤院道教事、官一品。吴全节七十大寿,元廷“命肖其像,使宰执赞之,识以明仁殿宝而宠之,赐宴于所居崇真万寿宫。近臣百官咸与,大合乐以飨,尽日乃已。”[23]



《金元全真道教史论》

吴全节的两个侄子也在他的扶持下进入仕途,吴蒙任太原府经历,吴善仕至江浙儒学提举。吴全节的父母和祖父母多次获得朝廷的封赠,其远祖吴芮被封为文惠王;吴全节父母的七十、八十大寿均由朝廷特赠对衣、上尊,下旨令吴全节回家祝寿荣亲;仁宗皇帝还特意降旨保护其老家,旌表其乡曰“荣禄”、里曰“具庆”。

作为道士的吴全节获得如此地位如此荣誉,在中国道教史上可谓“空前绝后”,吴全节本人也认为自己所获“恩赉之厚,际遇之久,则有非人力所能至者矣”。[24]

二、吴全节与元代文坛的艺文交游

玄教宗师吴全节借助从事国家祭祀的机会参与政治活动的同时,还借助艺文活动开展社会交往,建构了元代最为庞大的艺文交游网络,既拓展自身的发展空间,也为自己的发展留下永恒的记忆。

这个艺文交游网络彰显了吴全节高超的艺文素养及其在文化生活和艺文生活中的重要地位,作为一个道士其在中国艺文发展史上的地位可谓“空前绝后”。

吴全节热衷于与元代艺文界交游,元代文坛留存至今的与吴全节唱和题赠的诗文作品数量惊人,竟达73人393篇(首)。

这些作品表明,吴全节唱和题赠活动所反映的艺文交游时间之长、交游对象之广、交游场面之盛、交游情感之深在元代无人能出其右。我们从吴全节残存的诗文和元代文人的唱和题赠之作可以发现,吴全节与元代文坛的唱和题赠活动持续其一生。



《全元诗》

现存吴全节与文坛互动的最早信息是陈义高扈从甘麻剌期间寄赠给吴全节的两首诗,现存最早的大规模唱和题赠活动是吴全节担任崇真万寿宫提点期间邀请文坛名流为其“冰雪相看”居室撰写的系列诗文,据此我们可以大致确定吴全节与元代文坛唱和题赠始于其30岁左右。

吴全节与元代文坛唱和题赠活动结束于吴全节羽化的1346年,今存吴全节《季境舍人归维扬朝中名公各赠以诗看云八十翁闲闲吴全节作唐律一首以授之》和郑守仁《和吴大宗师九日迎驾龙虎台韵》两诗可为明证。

在长达半个世纪的时间里,吴全节人生中的重要节点都留下了大量的同题集咏之作。

如30岁左右邀请文坛名流为其居室“冰雪相看”题咏,今存有诗6首、文2篇;36岁时,吴全节降香江南三山并为父母七十大寿祝寿,元代文坛的送行、祝寿之作今存诗文5篇;吴全节为其父母建晚香堂,文坛名流纷纷题咏,今存晚香堂题记3篇、诗4首;42岁时,朝廷封赠吴全节祖上二代,并命其乘降香之机奉制书还乡荣其亲,今存送行、祝贺之作便有4篇,其封赠诰词由赵孟頫书写,邓文原、吴澄、袁桷等7人题跋;45岁时,张雨入京,题咏吴全节移栽的梅花,掀起了吴斋梅花诗的题咏高潮,咏梅之作今存诗歌9首、赋1篇;46岁时,吴全节南归降香并为其父母八十祝寿,今存送行、祝寿诗文多达15篇;51岁时,吴全节父母去世,今存挽诗、祭文便有16篇;63岁时,吴全节向朝廷辞归,不允,于是令弟子在家乡建看云道院、拟剡亭,元代文坛为其作有25篇相关诗文;吴全节70大寿,朝廷为其祝寿,元人祝寿诗今存26首;78岁羽化,“中朝士大夫骈沓走吊,莫不哀伤,哀伤之不足,又形诸歌辞。诸弟子裒为卷轴,征序其首,以倡嗣音,以广其哀焉。”[25]仅留存至今的挽诗便有7首。



《金元道教文学史》,吴光正著,北方文艺出版社2022年6月版。

从42岁到71岁,吴全节为自己定制了19幅画像,记录一生行迹,并请元代政坛、文坛名流为其画像题赞。由此可见,吴全节毕生与元代文坛、艺坛保持了密切互动。

在吴全节60余年的祠官生涯中,由于长期扈从两京、代祀岳镇海渎,足迹遍布全国,且深入元廷政治中心,其唱和题赠对象之广可谓盛况空前。

吴全节好与士大夫交游,虞集曾指出:“至元、大德之间……若何公荣祖、张公思立、王公毅、高公昉、贾公钧、郝公景文、李公孟、赵公世延、曹公鼎新、敬公俨、王公约、王公士熙、韩公从益,诸执政多所咨访;阎公复、姚公燧、卢公挚、王公构、陈公俨、刘公敏中、高公克恭、程公鉅夫、赵公孟頫、张公伯纯、郭公贯、元公明善、袁公桷、邓公文原、张公养浩、李公道源、商公琦、曹公元彬、王公都中,诸君子雅相友善。交游之贤,盖不得尽纪也。”[26]

这是一个涵盖元代政坛、文坛、艺坛、学界精英的交游网络。这份名单仅仅是举其大概而已,吴全节与元代文坛唱和题赠之作所反映的交际面远远超出这份名单。

《全元诗》收录吴全节诗49首,其中伪作2首,此外还可从相关文献补辑3首。这留存至今的50首诗作有24首属于唱和题赠之作,留存至今的9篇文章有7篇属于序跋1篇属于题跋,按照这个比例推算,其26卷的诗文集《看云集》中的唱和题赠之作可谓惊人!

元代文坛有73人的393篇与吴全节唱和题赠的诗文作品留存至今,其中的次韵之作又高达109首,这109首之中,又有29首属于次韵吴全节题咏他人之作,属于典型的同题集咏,其唱和交游之广于此可见一斑。

仅就目前留存有唱和题赠的73人来分析,其所反映的交游层次之广也是惊人的。

就年龄来说,这个交游队伍涉及到老中青三代人,比吴全节大10岁的有15人,比吴全节小10岁的有37人,吴全节的同龄人有21人。就族群来说,蒙古人1人,色目人4人,北人12人,南人56人。



《全元词》

就思想背景来看,有道士2人、和尚2人,其余均为儒士。

就仕宦履历来看,除了少数几位布衣外,涵盖了一品大员到山长、教授的各级品官;其中南宋进士2人,元代进士12人;其中的色目人、北人多出入中书省、御史台和行省,南人则以国史翰林院、集贤院和各级儒官为多。

这些人还拥有元代思想、文化、艺文界的各种身份和称号,如元诗四大家虞集、揭傒斯、杨载、范梈,元代散文家“儒林四杰”虞集、揭傒斯、黄溍、柳贯,元代著名书法家则有赵孟頫、邓文原、元明善、袁桷、虞集、欧阳玄、揭傒斯、赵世延等人,元代儒学家在朝则有南方大儒吴澄在野则有“江东四先生”之一的李存,史学家则有担任辽、宋、金三史纂修总裁官的张起岩、欧阳玄、揭傒斯。总之,与吴全节唱和题赠者涵盖了元代从中央到地方的各个层面的各级精英。

吴全节与元代文坛之间的唱和题赠常常以同题集咏的方式出现,场面颇为宏大。元人常常用羡慕的文字来记载这种宏大的场面。

如,吴全节南归为父母八十庆寿,朝廷大臣在京城郊外卢沟饯行,虞集在送序中描绘道:“于是朝之公卿大夫士,咸荣之曰:‘人有以公夫人之居于家,仍年八十偕老而康强,其子在天子左右,甚尊显高上,其生日又能致天子之赐,此岂惟当世之所无,亦前代之罕闻者也。’乃皆为文章诵说其美,以耸动观听,而示诸久远,可谓极其盛矣。”[27]

集贤侍读学士赵子昂认为诗文不足以达其意,在送行现场为吴全节作了一幅《古木竹石之图》表达祝福;集贤侍讲学士商德符认为赵孟頫的画没有揭示出吴全节的忠孝两全之心,于是归而作《卢沟雨别图》以赠。

这两幅画又催生了大量的题画之作,其中程钜夫、赵孟頫、袁桷、揭傒斯、吴师道的题咏之作留存至今。



《隔江山色:元代绘画》

这种盛大的唱和题赠场面不仅反映了吴全节在朝野的声望,而且展示了艺文家争奇斗艳的创作场景。

元代文坛为吴全节题赠唱和的场面如是,吴全节为友人组织唱和题赠的场面更是体现了吴全节在艺文交游中的组织能力和创作能力。

我们常常看到吴全节手持行卷为友人索诗,常常看到吴全节在催人赋诗,也常常看到吴全节在不断地为友人和作。袁桷的《仰高倡酬诗卷序》便描绘了其中的一个壮观场景:“今年春,房山高公彦敬,归休于旧隐。夏五月,延陵吴君成季,首为歌诗,以致其怀贤之思。于是次于其后者,凡十余人矣。独清河张侯与成季,复肆奇逞敏,纚纚用韵不辍,笔未脱手,语未终舌,而两家使者,各踵户限。故其飞筹急置,如督饷道于剑阁栈道之险也;角形择利,如薄虎象于蒐狩之野也。风恬而水涌,欲挂席而争进也;弓良而矢直,欲并发而连的也。至于夸豪竞富,金、张之靡,崇、恺之侈焉。噫!何其至多若是也。”[28]

袁桷进一步认为,这一次唱和,比之历史上的唱和典范元白与皮陆,不仅场面壮观,而且因其怀贤的唱和主题而在境界上更胜一筹。

这些唱和题赠之作当然不乏应酬之作,不少甚至是替元廷表彰吴全节的应制之作,但是其间所反映的交游情感之深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元代文学编年史》

我们常常在行文中发现撰写者表达交谊的文字。元明善为吴全节撰写《荣禄乡具庆里门记》时就曾指出:“某雅与嗣师游,知先生为独深。”[29]许有壬在《特进大宗师闲闲吴公挽诗序》中也有类似表白:“故为述三十年之契,以写不能自已之情。”[30]

根据我们的统计,吴澄、袁桷、虞集、朱思本、揭傒斯、胡助、马祖常、李存、许有壬的文集中所存与吴全节唱和题赠之作均在10篇以上,其中袁桷41篇、虞集53篇、李存25篇。这种高频率的唱和与他们之间的感情浓度是成正比的。

袁桷和吴全节长期扈从上京,情谊深厚,唱和不断,其上京纪行诗便是他们交谊的见证。其《开平三集》载有《端午谢吴闲闲惠酒》一诗,诗中谈到上都端阳时的风物、氛围和江南迥异,孤独之感、飘零之情油然而生,吴全节将皇帝赐予的美酒分给自己,让自己感到无比的温暖:“侍臣陡觉蓬莱近,簇簇宫花遍蕊珠。”[31]

他在《开平四集》中收录有《崇真宫阒无一人经宗师丹房惟蒲苗杨柳感旧有作》、《闲闲真人未至》、《喜吴宗师至》等诗作,表达了自己与吴全节之间的情谊。

这一年,诏免道士扈从,袁桷住进了崇真宫,睹物思人,无比伤感,“夜梦忽邂逅,掀髯歌紫芝”,进而“玄度来迟愁欲絶,为凭白鹤寄书催”,[32]吴全节的到来令其无比兴奋无比欣慰。

由此可见,吴全节及其所在的上都崇真宫竟然成了袁桷这类扈从儒臣的感情寄托之所在。

虞集与吴全节的唱和题赠之作最多,其中的诗歌大部分创作于1333年虞集以病告归江西之后。这些万里寄赠之作是虞集、吴全节之间“古道高谊”的见证。他们相互思念,居然不断形诸梦寐。



虞集画像

让我们来看看虞集的两首纪梦诗吧。其《吴宗师梦予得山居因赋此诗》云:“夜来梦我山居好,笑我平生岂有之。野服许辞金殿直(值),俸钱足办草堂赀。安知蓬岛非兜率,不是匡庐定武夷。还有胜缘同晚岁,至人无睡已多时。”[33]

其《梦吴宗师见访梦中作》诗云:“竹外旌旗驻马鞍,儿童惊喜识衣冠。青山春日何须买,高阁浮云只共看。野簌不堪供匕筯,新诗聊可助盘桓。当年赤壁扁舟梦,几度人间玉宇寒。”[34]

前者写吴全节梦见虞集山居、虞集对此心有戚戚焉,后者写虞集梦见吴全节拜访山居的自己并回想起吴全节当年向自己表达归隐之愿的情景,两人在梦中居然能够参透彼此的心思,其交往之契可谓非同寻常!

从上述分析可知,吴全节建构了元代艺文界最为庞大的交际圈,吴全节本人因而成为元代文坛的盟主之一。这个交际圈的形成自然与吴全节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影响密切相关。



程千帆《元代文学史》

但是,吴全节师父张留孙的政治地位要远远超过吴全节,张留孙在艺文界的影响却远远逊于吴全节,个中原因,恐怕与吴全节本人艺文素养、风雅情怀之养成,交游意识、荐贤意识之推动,传播意识、青史意识之驱使密切相关。

正如儒道素养之养成成为吴全节立足政坛的基础一样,艺文素养、风雅情怀之养成也成为吴全节立足艺文界的关键。

吴全节在龙虎山得到雷思齐指点,进京后又受京师诗坛濡染,代祀岳镇海渎又得江山之助,养成了吟诗作赋的爱好和习惯:“自幼至老,尤好吟咏,皆出其天性之自然,而非有所勉强”[35]“以出尘之姿、绝俗之气主朝廷祠祭之事,犹不肯以终食之顷、少忘于弦歌之间”。[36]

吴全节在唱和活动中思如泉涌且常常让友人产生压迫感。“久识仙踪非易接,却将诗债故相催。因诗见我平生拙,乞与庄周羡不材。”[37]刘敏中的这种感受恐怕是不少元代诗人的共同体会吧。

吴全节还遍察群艺,尤好书画。《书史会要》谓其草书英拔。刘将孙在《题吴闲闲诗卷》中谓吴全节“笔光墨润,飞动毫楮”,“把玩爽然”。[38]他在崇真宫和自己的居所作有《先天图》、《拟剡图》和《墨竹图》,萨都剌曾用“江南道士爱潇洒,新粉素壁如秋霜”[39]来称赞他的风流雅韵。可见,诗书画成了吴全节风雅生活的核心内容。

从友人的题赠致谢之作中,我们常常发现吴全节向友人赠花、赠酒、赠墨、赠香乃至赠送自己的画像这样一种风雅之举,吴全节在京师住宅移栽南方梅花引发文坛鉴赏、唱和风潮可以看作此类风雅之举的典范。



《元代文学通论》

吴全节正是凭借这种艺文素养、风雅情怀融入到元代的文化生活、艺文生活之中,如鱼得水,乐此不疲。

如,他参与了元代的系列书画鉴赏活动,为宋徽宗《御河鸂鶒图》、米元晖《云山图》、王鹏梅《金明池图》、陈容《九龙图》、高克恭《夜山图》、黄公望《缥缈仙居图》和《天池石壁图》、倪瓒《南村隐居图》撰写题画诗,为褚遂良《临钟繇戎辂表》、张旭《四诗帖》、苏轼《虎跑泉诗卷》、赵孟頫书道经《生神章》撰写题跋。

再如,他参与了元代的系列大型同题集咏活动,为祝丹阳《天冠山图》、叶凯翁父亲叶成甫《四爱堂诗文卷》、饶氏雨楼、莫月鼎画像撰写诗作。

吴全节艺文交游圈的形成乃吴全节刻意经营所致,其交游意识、荐贤意识之推动居功阙伟。吴全节视诗文之唱和题赠为一种交游的手段,极力加以经营。

吴全节经常向朋友寄赠诗篇,且常常让朋友惊喜不已:“自信平生有道缘,频烦白鹤寄瑶笺”、[40]“岂意云霄珠履客,未忘乡井布衣人”[41]。

受其影响,朋友们也常常期待他的寄赠:“诗律方今老成甚,杖藜应许数来听。”[42]“吐纳之余,佳句必时有也。恨不得即传诵,以洗此尘垢也。”[43]



《元代文学史》

这种交游唱和以加强友谊的做法一直持续到吴全节羽化前夕。胡助告老南归,吴全节“亲笔赋诗送别”,吴全节第二年便羽化,消息传到胡助那里,胡助“每览遗墨,不胜感慨,辄撰《仙游》挽诗三章,附见于后,以寓知敬不忘之意云。”[44]

元代长期废除科举的同时盛行荐举,吴全节作为举荐隐逸的集贤院官员有着强烈的荐贤意识,这种意识驱使他透过唱和题赠活动来称扬、荐举人才。

他对赵嗣祺和张雨的荐扬就曾采取这一做法。如,张雨随王寿衍进京,拜访吴全节时迷恋漱芳亭中的梅花,竟然沉睡其中。吴全节知道后令张雨赋诗,诗中“有‘风沙不惮五千里,翻身跳入仙人壶’之句。嗣师大喜,送翰林、集贤尝所往来者袁学士伯长、谢博士敬德、马御史伯庸、吴助教养浩、虞修撰伯生和之。”[45] 此举奠定了张雨“一代交游在缙绅”的基础!

吴全节刻意经营艺文交游圈还与其传播意识、青史意识之驱使密切相关。说吴全节经营艺文圈与其传播意识有关,这有系列诗文为依据。

吴全节频繁向友人寄赠诗歌,目的之一就在于扩大、传播自己的影响。

吴全节曾将上京纪行诗二首寄给家乡友人吴存,并交代云:“苟士友之过从者,宜出之,与共歌咏太平也。”结果“闻而来观者相继,传录于四方者尤众。”[46]

元代文坛也一再提到他的诗歌具有重要的传播功能和传播效应。“咏歌恩泽期天保,传到人间雨露香”、“白头畏垒庚桑楚,能寄新诗颂帝功”[47]云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元明清道教文学思想研究》

说吴全节经营艺文圈与其青史意识密切相关,这也是有依据的。吴全节请虞集为其撰写《河图仙坛碑》时指出:“吾蚤岁,犹得见国朝诸大臣及宋之遗老。逮其中年,公卿之重、士大夫之贤且仁者,无一人吾不见焉。览观四方,逝者如水,知心之友,其文可以传者莫若清河元复初氏,而云亡亦已久矣。区区之迹,他日将何所托乎?人生不可期,相望数千里,子必为我著仙坛之记,使千载之下,犹或于此乎知之,则亦故人之情也。”[48]

正是在这两种意识的驱使下,吴全节喜欢用手卷征题、也喜欢将描写同一活动的诗文做成手卷。

这种活动从他30来岁担任崇真宫提点开始一直到他羽化,持续其一生。目前可知的手卷便有如下一些:

1298—1303年间制作的冰雪相看居诗文手卷、1300—1303年间制作的闲闲纪梦诗卷、1314年南归为父母八十祝寿时朝臣送行的诗文手卷、1310和1314年代祀茅山诗文手卷、代祀閤皂山诗文手卷、1324年记载祭祀祥瑞的白鹤诗手卷、和吴宗师眼明识喜诗手卷、和吴宗师滦京寄诗手卷、特进大宗师闲闲吴公挽诗手卷等。

在这两种意识的驱使下,吴全节一次又一次地刻印诗文集乃至元廷赞书、友人题赠之作。元廷封赠吴全节祖上二代的赞书,吴全节曾请赵孟頫书写,并请吴澄、邓文原、袁桷等七人题赞,刻印出版。



《蜕庵集》

张翥《答谢看云宗师寿帙绮段之赠》诗云:“锦分帝子机中织,诗入真人诰内编。”诗句下有小注云:“予诗亦在刻中。”[49]是则,吴全节甚至将朝野为其七十大寿所作祝寿诗也刻木梓行了。

根据张与材和吴澄的记载,早在1314年以前,吴全节便编印有收录上千篇诗歌的《瓢藳》;吴全节还将1325—1326年间的代祀诗编成《代祠稿》,并于1328年刻印。

到了晚年,他对记录自己的文献进行了全面汇整。他的诗文总集《看云集》是由朝廷命揭傒斯为其编撰的,他把元代文坛为其画像所作之赞、自身及祖父二代所受朝廷赞书、诸堂室记颂汇编为《天爵堂类编》,甚至不惜花重金将自己的19幅画像摹写成4幅手卷。

在传播意识、青史意识的驱使下,吴全节请人为自己撰写诗文时特别注重撰写者的身份是否可以耸动观听是否可以传之久远。吴全节不远万里请求任士林给冰雪相看堂、晚香堂作记,就是因为吴全节看重任士林在当时的声望。

记载吴全节一生行迹的19幅画像,是请当时名笔制作的,画像赞则是请当时政坛、文坛、书画界、思想界精英制作的,虞集曾感叹其作者队伍乃一时缙绅之雄。

三、吴全节的诗文创作及其儒道情怀

吴全节一生创作了数量浩瀚的诗文作品并在生前由揭傒斯奉敕编撰成长达26卷的《看云集》,但是《看云集》在明清即已散佚,从目前收集、整理到的60余篇诗文作品来看,他在作品中将儒道情怀发挥到了极致,这是元代特殊的政治生态、文化生态使然。



《揭傒斯全集》

作为祠臣、道官,吴全节的诗文对其扈从两京和代祀岳镇海渎、名山大川的宗教活动进行了详细的记录,他的“归美报上之心”[50]甚至贯穿其所有诗文创作,因此其诗文创作本质上成了道教徒发出的雅颂之音。

吴全节1310年、1314年代祀茅山所作18首代祀诗因收入《茅山志》得以保存至今,可以让我们窥一斑而见全豹。

如其中的第一首诗云:“皇驰六辔过华阳,晋桧苍苍古道场。夜鹤唳风清地肺,晓龙阁雨护天香。三峰恍惚蓬莱境,万象昭回草木光。青石坛高天只尺,绿章封事答吾皇。”[51]

诗中描写自己乘御马来到华阳道场举行祭祀的情形,并以卒章显其志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尽忠报效之心。

这类卒章显其志的手法频频出现于代祀诗中。如《登大茅峰》云:“稽首峰顶歌玄功,他时归奉明光宫。”《铁柱宫留题》云:“坐看蓬莱水清浅,千秋万岁赞皇猷。”[52]就连描写惠山山泉,他也想象着“待汲一瓢驰驿去,归朝和露进君前”。[53]



《元诗史》

祭祀讲求灵应,因此吴全节的诗歌常常会捕捉祥瑞以示天人感通,《延祐元年五月重祀茅山瑞鹤诗二首并序》就是这类创作思维的体现。

在这种思维的驱使下,吴全节总是将元廷征服天下归之于天命。他在《〈通玄真经缵义〉序》中指出:“予尝谓乾坤开辟之后,天道自北而南。圣朝肇基朔方,元运一转,六合为家, 洪荒之世,复见今日。”[54]

因此,对真武神话特别感兴趣,特地为《启圣嘉庆图》作序,大肆宣扬玄武瑞应:“至元间龟蛇冬见于高梁河,遂即其地作大昭应宫以表其异。”[55]

他总是将道教在元廷的际遇归之于元廷的清明和上天的安排。茅山道童在白兔指引下发现宋徽宗时的“九老仙都君印”,吴全节赋诗云:“喜遇明时荐神瑞,三君珍重护宏纲。”[56]

《茅山志》历经二十年始成书,吴全节在序中指出:“仙灵诚有所待耶?不然,国朝褒封锡额、 还赐玉章诸异恩,又将补阙拾遗于成书之后,作者不无憾焉。”[57]

吴全节的“归美报上之心”总是涌动着强烈的儒治情怀,其诗文对此作了形象的反映。他倡导儒道合一,认为茅山宗高道杜道坚“探《易》老之赜,合儒老之说”乃是“山林士不忘致君泽民之心”,是值得赞赏之举。[58]

其题赠送别诗总是不时地传达出招贤、用贤、尽贤的心声。其《再用韵赠孟集虚》诗云:“东野名如贾浪仙,云孙抱道隐冲天。乾坤体用归虚室,水火工夫治寸田。见得琪花开铁树,方知瑶实结金莲。当今剩有征贤使,第恐声名到日边。”[59]其《送原功大监南归》诗云:“渐觉文星阙下稀,奎章两见送行诗。渭城朝雨歌三迭,湘水秋风赋九疑。国典䌷金藏凤阙,词臣步玉即龙墀。席前时有苍生问,可向江南久别离。”[60]



《元诗选》

前者是赠给洞霄宫住持沈多福法孙孟集虚的。他在诗中将孟集虚比作孟郊、贾岛,盛赞其才华,祝愿孟集虚能得到荐举,进入朝廷。后者用汉帝征询贾谊的典故来表达朝廷用贤、尽贤的赞叹,并对欧阳玄表达祝愿,尽显儒臣本色。

吴全节曾参加鲁大长公主的天庆寺雅集,作有《题宋徽宗〈御河鸂鶒图〉》和《谨题王鹏梅〈金明池图〉》。

面对这两幅与宋徽宗有关的绘画,吴全节却没有赞叹徽宗的画艺和徽宗的与民同乐,而是藉助绘画来评论朝政。“君王游翰羽毛间,只为深宫尽日闲。大观诸臣真解事,日无封疏犯龙颜。”[61]这是在批评徽宗忘怀政事、朝臣失职。

“龙舟迭鼓出江城,送得君王远玉京。惆怅金明池上水,至今呜咽未能平。”[62]这是在感慨北宋的灭亡。就连为高道莫月鼎画像题诗,吴全节也不忘突显其“笑歌不觉君王喜、怒骂从教宰相嗔”的政治经历。[63]

从这三首题画诗可知,许有壬“人以为仙、吾以为儒”的评价确实非常传神到位。

扈从两京、代祀岳镇海渎这样的经历又让吴全节“以王事而从方外之乐”,[64]因此“方外之乐”是其诗文创作中与“雅颂之音”并列的另一大情感基调。



《元代文学及文献研究》

作为饱读老庄之书的道士,吴全节对琳馆、对山水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为《大涤洞天记》作序,回忆自己1305年奉旨搜贤时抵达天柱山,“因得极山中奇伟绝特之观”,盛赞道士孟集虚所编《洞霄图记》可让人对“山川之奇秀,岩洞之深杳,宫宇之沿革,人物之挺特”“一览无遗”。[65]

他还特意制作了《松下像》、《衡岳像》、《青城像》、《听松风像》、《看云像》、《咏归像》、《观泉像》表达自己的方外之乐,《松下像》、《青城像》像赞序甚至描摹了吴全节在山水中流连忘返的情形。

综观其诗文创作,吴全节的方外之乐主要体现为三个方面。

一是在描摹山水中传达愉悦之情。

其1310、1314年创作的《三峰》诗云:“午夜瑶坛谒帝还,笋舆冲雨两山间。客来似觉茅君喜,净扫浮云出好山。”“三峰琳宇状,松老鹤知还。江白南徐月,楼青北固山。浮云通地肺,古洞敞天关。寄语寻仙者,蓬莱只此间。”[66]

前诗写吴全节午夜祭祀完茅君返回住所途中所见美景和愉悦心情;后诗从近景向远景铺叙茅山之美、茅山之神圣,将茅山誉为人间仙境。

受这样一种情感逻辑的支配,吴全节在为画作题诗时也常常将山水仙化,并聚焦山水美景给人带来的快乐,其《题黄大痴〈缥缈仙居图〉》、《题米元晖画〈云山图〉二首》就是这方面的代表作。

二是在描摹山水中传达体道之思。

如其代祀茅山,所到之处,茅山的神话、茅山的景致令他心旷神怡,吟咏之际,总是会去探寻茅山所蕴含的道教理念。



《茅山道教志》

其《鉴止》诗云:“山泉漱玉雨浪浪,渟蓄深开一亩塘。若向动中知静体,湛然泰宇发天光。”

其《全清境界》诗云:“境界全清地位高,山中尽日乐淘淘。旋劖白石开三径,可是青山厌二豪。眼底浮荣看草露,耳根清韵起松涛。明朝匹马西湖路,回首灵峰耸巨鳌。”[67]

这两首诗是吴全节1310年代祀茅山时所作,前者写茅山客喜泉前小池塘,却引发出“动中知静体”的哲学体悟,其《喜客泉》甚至将该泉上升到“方池鉴止水,湛湛涵太虚”的高度,与朱熹描写方塘的诗句有异曲同工之妙;后者用“清”总摄茅山景致,写景的同时其实是在写人,“清境”与“清韵”描述的是一个忘怀世事的方外境界。

从这两首诗可以看出,吴全节的创作思维是一种强烈的体道思维,无论是写景还是写人,无论是咏物还是咏建筑,吴全节总能从中发现道教的理念、道教的情趣。

其《繁禧观》诗云:“门前流水泛桃花,回首蓬山别一家。曾把金茎飡沆瀣,闲挥玉麈看琵琶。火存丹鼎春长好,卷掩黄庭日欲斜。心与江湖天共远,大开瀛海驻吾槎。”[68]



《中国道教文学、中国基督教文学研究索引》,吴光正编著,北方文艺出版社2023年12月版。

根据《龙虎山繁禧观碑铭》可知,该观门、堂、亭、轩题有“溪山胜处”、“清晖”、“见山”、“依竹”、“咽日”、“巢云”之名,李道士还告诉其弟子云:“吾与若承清皦,藉素云,而相羊乎溪山竹石之间,所以善体而清心也。清心,所以通神明而修吾职也,岂徒为美石以乐吾私哉!”[69]

在道士的精心营造下,繁禧观与道体显然已经融为一体。吴全节的诗首联写道家景致,颔联、颈联写道教丹道生活,尾联写修道者之内心境界,将修道者、自然界、仙界、大道融为一体,写景、抒情、说理别具韵味。

三是在描摹山水中表达归隐之思。

吴全节周游琳馆、山水时,总是有着强烈的归隐冲动。如其游九锁山,有“手掬丹泉观止水,步穿玄圃卜归田”之吟咏;[70]其登茅山第一峰,有“何时结茅屋,稽首礼华阳”的感叹。[71]

在这一惯性思维的支配下,吴全节各种题材的诗歌创作均涌动着归隐之思。他为胡助《大拙小拙传》题诗,用庄子思想否定巧智,传达了“唤醒邯郸开梦眼,扁舟烟雨泛江湖”的理念。[72]

他为叶氏四爱堂、饶氏雨楼题诗,均将诗旨指向归隐:“千古高风犹一日,迢迢归梦楚江长”、“何时剪烛西窗下,却听檐花共醉乡。”[73]其题道士祝丹阳的《天冠山图》,发出了“弘景定辞神武去,鸥波浩荡锦江干”的高论。[74]

在归隐这个主题上,吴全节特别钟爱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他作有《拟剡图》,建有拟剡亭。



《元诗别裁集》

其《望戴轩》诗云:“茂林修竹岸西东,白鸟行边钓艇风。市井恰当荷盖外,楼台浑在柳丝中。烟浓涌出金仙塔,云薄飞来玉帝宫。更问戴家何处是?放生池沼画桥通。”[75]全诗前三联描摹望戴轩景致,推出了远离尘俗的世外仙境,尾联用王子猷雪夜访戴和贺知章归隐的典故表达归隐之情志。

《夜山图》乃高克恭为李公略所作,本是一幅纯粹的山水画,吴全节却在《题高尚书夜山图》中表达了如下情思:“君不见,王子猷,亦向山阴弄雪舟。谁拈秃笔扫清游,古今佳致总悠悠。”[76]

吴全节在诗歌中表达归隐之思并不仅仅是出于道士的涵养和情怀,更有现实险恶政治的触动。

我们从其《六月十六日早朝偶成八句寄山中诸友》一诗即可看出其中端倪:“五年四覩六龙飞,又领群仙觐紫薇。金殿烟云浮黼几,玉阶日月丽旌旗。群臣奉玺勤三让,国母临朝重万机。遥食蟠桃知几次,客星还照钓鱼矶。”[77]

这首诗首联写自己带领道士朝拜君王,颔联和颈联描写朝拜时的景象,介绍了皇太后辅佐年幼新君理政的情形。



《元代文献研究》

值得关注的是“五年四覩六龙飞”一句,这一句直接关涉到吴全节对朝政的感悟。其具体含义,大概是指1328至1333年间,泰定帝去世后,天顺帝、明宗、文宗、宁宗、惠宗先后即位,皇权更替伴随着残酷的斗争,让扈从帝室的吴全节感慨万千。

1328年7月,泰定帝崩于上都,倒剌沙于是年9月拥立年幼的皇太子称帝于上都,燕铁木儿也于9月在大都拥立文宗,大都派和上都派展开了殊死搏斗。这一年,吴全节扈从上都,其政治立场不得而知,《河图仙坛碑》只作了如下记载:“天历改元冬,公还自上京。”[78]

1329年正月,文宗让位于其兄明宗,却于是年8月将明宗毒死于王忽察都。在此期间,吴全节曾“北迎明宗皇帝,谒见之次,赐对衣、上尊。及归,天历护教之诏如故事。”[79]在极短的时间内,吴全节受到两位争夺帝位的君王的赏赐。

1332年8月,文宗崩于上都,文宗之后坚持传位于明宗之子,是为宁宗;宁宗10月即位,11月夭折,宁宗之兄几经周折于第二年六月己巳即位于上都,是为惠宗。

作为扈从两京的祠臣,吴全节是需要为这连续发生的皇帝薨逝和即位举行斋醮法事的,其间的政治风险可想可知,其间的心理震撼想必非同寻常。

六月己巳即六月初八,没过几天,吴全节便写下了这首诗,向山中诸友发出了“客星还照钓鱼矶”的向往之情。这句诗用《后汉书·严光传》之典,隐晦地表达出远离帝王、归隐山林的愿望。

值得注意的是,吴全节这种雅颂之音、方外之乐贯穿于其一生的诗文创作之中。



《元代文学散论》

在他的诗文中,雅颂之音和方外之乐、归美报上之心和归隐山林之思甚至是相提并论的。最为典型的是《中岳投龙简并序》。该诗诗序交代了皇庆二年张留孙受诏命作醮祈雨后又令吴全节将金龙玉节投送嵩山的经过和赋诗以彰圣治的目的,因此,该诗本质上是一首颂圣之作。

但是,吴全节在描写斋醮活动之后却插入了如下三联:“箕山胜可家,颍水清可濯。遐想饮牛人,高风动寥廓。赐玦知何时,分我云半壑。”[80]这三联传达的是归隐之思:

第一联用许由隐居箕山、颍水来表达自己的归隐之思;第二联赞颂许由洗耳、巢父牵犊于上流饮水的出世高风;第三联所云“赐玦”是指古代皇帝用“赐玦”的方式向犯过失而被放逐的官员宣达永不召回的旨意,吴全节居然期待以这样的方式来达到归隐的目的,真乃匪夷所思!

这一年,吴全节45岁,备受仁宗皇帝重用,且无任何来自政治上的冲击,事业上如入中天。但他居然在同一首诗歌中将儒道情怀发挥到极致而丝毫不觉得其间有何冲突、有何不妥之处!



《宗教实践与中国宗教文学论文集》

四、小结

吴全节的儒道功业、艺文活动及其与元代政坛、文坛的互动昭示了元代道教史、文学史和文化史的独特个性。

吴全节凭借其儒道素养际遇元廷,主持皇室斋醮、国家祭祀的同时进而参与朝廷政治,“黼黻皇猷”的同时“柱石玄宗”,直言进谏的同时护持儒学、儒士,获得了汉人儒臣难以企及的政治地位和政治荣耀;吴全节的艺文素养与风雅情怀、交游意识与荐贤意识、传播意识与青史意识驱使其建构了元代艺文界最为庞大的交游网络,其唱和题赠活动所反映的艺文交游时间之长、交游对象之广、交游场面之盛、交游情感之深在元代无人能出其右,其本人也因此成为元代文坛的一大盟主。

其诗文创作是其儒道功业和儒道情怀的反映,其最为突出的特征是同时将雅颂之音和方外之乐、归美报上之心和归隐山林之思推向极致。



《中国宗教文学史编撰研讨会论文集》

吴全节作为道士,其在道教史、文学史、文化史上的特点和地位,不仅是独特的,而且是“空前绝后”的,是元代特殊的政治环境、艺文环境和文化环境使然。 注释:

[1] 虞集《玄教大宗师吴公画像赞序》(《全元文》第26册第257页):“昔人有言孔李通家者,其吴公之谓欤?”蒲道源《送吴闲闲真人》(《全元诗》第19册第246页):“闲闲嗣师方外臣,貌虽老氏心儒珍。”虞集《吴宗师画像赞》(《全元文》第27册第147页):“列仙之儒,身为道枢。”许有壬《勅赐吴宗师画像赞》(《全元文》第38册第290页):“人以为仙,臣以为儒。”

[2] 相关论文仅有如下几篇:孙克宽:《元道士吴全节事迹考》,载孙克宽:《元代道教之发展:宋元道教之发展下册》,台中:东海大学,1968年;詹石窗:《吴全节与看云诗》,《中国道教》1997年第9期;洪再新:《儒仙新像: 元代玄教画像创作的文化情境和视象涵义》,载范景中、曹意强主编:《美术史与观念史》,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年;申喜萍:《道教修炼视阈下的吴全节十四像并赞卷》,《世界宗教研究》2019 年第 6 期。

[3] 袁桷:《送吴成季归省序》,李修生主编:《全元文》第23册第192页,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9年。

[4]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1页。

[5]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9页。

[6]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5页。

[7]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2页。

[8] 虞集:《陈真人道行碑》,《全元文》第27册第378页。

[9]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2页。

[10] 黄溍:《玄明宏道虚一先生赵君碑》,《全元文》第30册第90页。

[11] 揭傒斯:《大五龙灵应万寿宫碑》,《全元文》第28册第500页。

[12] 吴全节:《进〈龙虎山志〉表》,《全元文》第24册第415页。

[13]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0页。

[14]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1—202页。

[15]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6页。

[16] 袁桷:《送吴成季归省序》,《全元文》第23册第192页。

[17]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1页。

[18]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1页。

[19]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9页。

[20] 李存:《通宗师吴闲闲》,《全元文》第33册第264页。

[21]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0页。

[22] 吴澄:《回吴宗师书》,《全元文》第14册第44页。

[23]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5页。

[24]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6页。

[25] 许有壬:《特进大宗师闲闲吴公挽诗序》,《全元文》第38册第127页。

[26]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0—201页。

[27] 虞集:《送吴真人序》,《全元文》第26册第250页。

[28]《全元文》第23册第217页。

[29] 《全元文》第24册第310页。

[30] 许有壬:《特进大宗师闲闲吴公挽诗序》,《全元文》第38册第128页。

[31] 载杨镰主编:《全元诗》第21册第321页,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

[32] 《全元诗》第21册第329页。

[33] 《全元诗》第26册第95-96页。

[34] 《全元诗》第26册第130页。

[35]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201页。

[36] 李存:《和吴宗师滦京寄诗序》,《全元文》第33册第364页。

[37] 刘敏中:《次韵吴闲闲、张秋泉所和潜庵诗》,《全元诗》第11册第410页。

[38] 《全元文》第20册第370页。

[39] 萨都剌:《和题吴闲闲京馆王本中醉作竹石壁上》,《全元诗》第30册第230页。

[40] 张翥:《答谢看云宗师寿帙绮段之赠》,《全元诗》第34册第95页。

[41] 李存:《次韵吴宗师沛县舟中见寄》,《全元诗》第31册第64页。

[42] 李存:《赠吴伯宜游京并呈吴闲闲》,《全元诗》第31册第75页。

[43] 李存:《通宗师吴闲闲》,《全元文》第33册第263页。

[44] 胡助:《吴大宗师挽诗》,《全元诗》第29册第134页。

[45] 陶宗仪:《南村辍耕录》卷九“漱芳亭”条,第115页,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

[46] 李存:《和吴宗师滦京寄诗序》,《全元文》第33册第364页。

[47] 陈基:《次韵吴宗师生日感恩诗》、陈旅:《次韵吴宗师六月度居庸关喜雨》,《全元诗》第55册第304页、第35册第29页。

[48]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6页。

[49] 张翥:《答谢看云宗师寿帙绮段之赠》,《全元诗》第34册第95页。

[50] 《全元诗》第23册第28页。

[51] 吴全节:《至大三年代祀茅山宿玉晨观》,《全元诗》第23册第24-25页。

[52] 《全元诗》第23册第25、34页。

[53] 吴全节:《游惠山》,《全元诗》第23册第32页。

[54] 吴全节:《〈通玄真经缵义〉序》,《全元文》第24册417页。

[55] 吴全节:《〈启圣嘉庆图〉序》,《全元文》第24册第417页。

[56] 吴全节:《获玉印》,《全元诗》第23册第28页。

[57] 吴全节:《〈茅山志〉序》,《全元文》第24册第418页

[58] 吴全节:《〈通玄真经缵义〉序》,《全元文》第24册第417页。

[59] 吴全节《再用韵赠孟集虚》,《全元诗》第23册第24页。

[60] 吴全节:《送原功大监南归》,《全元诗》第23册第29页。

[61] 吴全节:《题宋徽宗〈御河鸂鶒图〉》,《全元诗》第23册第33页。

[62] 吴全节:《谨题王鹏梅〈金明池图〉》,《全元诗》第23册第33页。

[63] 吴全节:《题莫月鼎像》,《全元诗》第23册第32页。

[64] 《全元诗》第23册第28页。

[65] 吴全节:《〈大涤洞天记〉序》,《全元文》第24册第416页。

[66] 《全元诗》第23册第25、27页。

[67] 吴全节:《鉴止》、《全清境界》,《全元诗》第23册第26页。

[68] 吴全节:《繁禧观》,《全元诗》第23册第33页。

[69] 陈旅:《龙虎山繁禧观碑铭》,《全元文》第37册第376页。

[70] 吴全节:《又七言律奉介石先生一笑》,《全元诗》第23册第24页。

[71] 吴全节:《重登第一峰》,《全元诗》第23册第27页。

[72] 吴全节:《题〈大拙小拙传〉后》,《全元诗》第23册第28页。

[73] 吴全节:《题叶氏四爱堂》、《题饶氏雨楼》,《全元诗》第23册第29页。

[74] 吴全节:《子昂诸贤赋天冠山五言诗二十八首模写已尽矣予遂作唐律一章题卷尾云》,《全元诗》第23册第31页。

[75] 吴全节:《望戴轩》,《江西通志》卷四十一,《四库全书》第514册第351页,台北:商务印书馆,1983年。

[76] 吴全节:《题高尚书〈夜山图〉》,《御定历代题画诗类》卷二十,《四库全书》第435册第263页。

[77] 《全元诗》第23册第28页。

[78]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9页。

[79] 虞集:《河图仙坛碑》,《全元文》第27册第199页。

[80] 《全元诗》第23册第31-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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