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即日起,本报开始连载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邱华栋的长篇小说《空城纪》。《空城纪》是作家邱华栋构思了30年、写了6年的长篇小说。小说以龟兹双阕、高昌三书、尼雅四锦、楼兰五叠、于阗六部、敦煌七窟六章结构成一个浑然的整体。《空城纪》以诗意语言和绚烂想象回到渺远的西部世界,重寻龟兹、尼雅、楼兰、敦煌等西域古城的历史传奇。在《空城纪》中,六座西域古城得以复活,一座座废墟还原成宫殿城池,一个个人物从此有了鲜活的生命。

邱华栋, 著名作家,文学博士。1969年生于新疆,祖籍河南西峡。现任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中国作协副主席、主席团委员。著有非虚构作品《北京传》,小说集《十侠》《哈瓦那波浪》,长篇小说《空城纪》《夜晚的诺言》《白昼的喘息》《正午的供词》《花儿与黎明》《教授的黄昏》《单筒望远镜》《骑飞鱼的人》《贾奈达之城》《时间的囚徒》《长生》等13部,中短篇小说200多篇。出版有小说、电影和建筑评论集、散文随笔集、游记、诗集等各类单行本60多种。多部作品被翻译成日文、韩文、英文、德文、意大利文、法文和越南文。

赵匡义为了避讳哥哥的名字,改为赵光义,他和太祖兄弟俩在外人看来感情很深厚,经常近距离坐在一起谈心说话。太祖五十出头,平时身体非常好,也没有得过大病小灾的,可有那么一天的晚上,忽然就传出他身体有恙,内官紧急通知赵匡义前去宫内伺候。几个时辰过去,传出太祖已经驾崩,遗诏由弟弟赵匡义即位,就是后来的大宋太宗皇帝。但太祖的驾崩很突然,渐渐传出那天晚上宫内有“烛影斧声”,这显然是在暗示赵匡义用斧头砍死了兄长太祖皇帝,夺得大位。这变成了一桩悬案。

根据我服侍赵匡义的经验,我觉得他用斧头杀死兄长,肯定不可能。但他下药毒死太祖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对吧王德延,那带有毒性的中草药,不就是你给太医找的吗?不管怎么说,太祖忽然驾崩,然后就是弟弟赵匡义即位,他是最大的受益者,当然要被人怀疑。但无论如何都是赵家的事,天下是赵家的,你管得着吗?太宗的衣食供给都是我这个供奉官在安排,我是太宗的身边人,他对我很信赖,就在于我平时也不多话,但心思缜密,也从不在太宗皇帝面前卖好。宫里的环境很险恶,很多人为了一点权力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啥都明白,却一直装傻充愣,绝不表现出一点知道内情的样子。

王延德,这次出使,副使白勋也是太宗信赖的人,他是殿前承旨,是皇帝随时下旨他来传令的人,也是太宗信赖的心腹。不过,他和你一起出使高昌,是不是有让他监视你的意思呢?我猜不到。

我觉得不会。这一次太宗派我和白勋出使高昌回鹘,其用意显然在了解西域情况,笼络高昌回鹘国,在对抗大辽时获得策应。可这高昌回鹘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的狮子王以外甥自称,是延续唐代的旧称吗?国与国之间建立互信,最重要的还是靠实力。没实力,外甥照样干掉舅舅,就像赵匡义,不是干掉了自己的哥哥,当上大宋皇帝的?

你看你王延德啊,你一不留神就露馅了。

呵呵,没事,没人听得到,我给自己的兄弟,我的分身王德延在说呢,谁都不知道我的真实想法。白勋也不会知道,我当然要防着这家伙。

我们的使团一百多人,带着礼物和路上的用度,从京都汴梁出发,一路向北,尽量躲开辽国控制的地区,一直走到夏州的境内,我才放下心来。

我们在玉亭镇停歇了几天,做了一些补给。这里是大宋和西夏的交界地,民风朴实彪悍。饮食很简单,吃的是荞麦粗面,口感太差,和汴梁的细米白面简直没法比。抵达黄羊坪后,当地人和我们以物易物,送来了野生的黄羊肉,肉质粗糙,需要和腊肉放在一起翻炒才可以互相借味,不然,我这个供奉官实在吃不下饭。走着走着,我就知道往后的日程将是漫漫长路,我必须克服自己的娇气。

我们一直在沙漠的边缘行走。沙漠无比浩大,不知道哪里是尽头。动不动就是天地玄黄,风沙弥漫。我们都带着皮水囊铜壶铁桶,走了两天,沙漠不见了,空气也变得湿润,我们来到了啰啰人盘踞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此前,我并未见过啰啰人,他们穿着皮衣,脑袋上戴着皮帽子,有的人在帽子上还装饰了羽毛,个个身形高大,眼神凶恶。每天都有一大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我们后面。也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倒是没有突然发动袭击。有的人骑在马上,胳膊上还有大鸟,可能是猎鹰,猎鹰主要抓的是兔子,对我们威胁不大。

我吩咐卫队兵要加强防备,时不时停下来拔剑出鞘,让兵器之间相碰,发出铿锵之声,用以震慑这些蛮族。我想,我们要不是大宋朝廷派出的使团,这些啰啰人肯定会攻击我们的。我们有通译,能听懂他们的话,渐渐有了沟通。他们围拢过来,除了好奇,主要是想要些我们的东西,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啰啰人很混杂,有匈奴人、吐蕃人、党项人、吐谷浑人和鞑靼人。

我就下令给他们一些干肉、白布、食盐、烟草和茶叶。当然还有一点大米白面,他们最需要这个了。然后,他们消失不见了。

我们继续前行,路上尽量雇用当地向导。继续西行,就到了黄河边上。我看到,河边有人用羊皮吹起来制作成皮筏子,以这种筏子摆渡。我们的使团一百多号人,一半是兵士,一半是力夫,大家都没有出过远门,特别是见到惊涛骇浪的黄河,那真是惊恐啊。

我率先坐在筏子上过河,谁让我是使团的主使呢。我和白勋开玩笑说,我淹死了的话那后面的路就靠你带着大家走,你就是主使了。白勋说,王大人,你可不能乱讲,在黄河边说话要小心,我们又不是不知道黄河的脾气,那河伯每年都要吃人的。

我笑了,好在我们是老家伙,河伯喜欢的是童男童女。我坐在皮筏子上过河。过河的感觉很不好,水面的波涛上旋涡会让皮筏子旋转,水流会使皮筏子上下颠簸,黄河水昏暗发黄,让人猜想下面肯定有大鱼。最终心惊胆战地过了河,一到岸上,我就被颠簸得头晕呕吐。

我们中间也有皮筏子翻了,人掉进水里喂了鱼。皮筏子被一个旋涡捕获了,就忽然倾覆。水手无力控制皮筏子,几个人掉入黄河不见了。我派人去下游寻找,渡河的队伍在河边等了很久,就是没看到尸体。

我们的队伍继续向前走,很快又遇到一片沙漠。当地人叫它六窝沙,沙漠里的沙子很软,驮马走着走着就会陷进去,有个地方更神奇,沙子太深了,眼看着一匹马就被流沙吞没了,它咴咴叫着,我们也没有办法。等到派人把它挖出来,早就被憋死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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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 编 | 高思佳

审 核 | 张建全

终 审 | 张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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