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平板电脑「啪」地砸在茶几上,小航的电子作业页面闪了闪,消失在一片裂痕里。
「明天开学,现在文件全没了!」李天明冲我吼道,「这么大的‘发送’看不到?」
三天后,他把我安置在小区杂物间,美其名曰「独立空间对大家都好」,实则是嫌弃我这个「科技绝缘体」,连我的床都正对着垃圾回收站。
01
「小航明天要交电子作业,你连个平板都搞不定,还非要说帮他弄!」李天明敲击着平板屏幕,动作又快又狠。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被儿子当着孙子的面训斥了。
「爷爷,没关系的,」小航小声说,「下次我自己来。」
我摸了摸孙子的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李天明终于搞定了平板,重重地放在茶几上。
「搞定了,你去把作业做完。」他对小航说。
退休后,按儿子的要求,我卖掉了老房子,搬来和他们同住,主要是帮忙照顾小航。
起初关系还算和睦,但随着相处时间增长,我越来越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人。
不会用外卖软件,把午餐准备早了或晚了;不会操作洗碗机,手洗碗筷被说浪费水电;不懂智能电视,只能看几个固定的频道;最让儿子光火的是,我总是在他加班回来时问些「今天过得怎么样」之类的问题,打扰他放松。
「你就是跟不上时代,」儿子常这样说,「现在的生活节奏不一样了。」
次日晚上,我陪儿子和孙子去了一家高档餐厅,和李天明的客户吃饭。
餐厅里全是触摸屏点餐系统。
「爸,你来点菜吧。」儿子递给我一个平板。
我接过平板,手指有些发抖。
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菜名和各种弹出窗口。
我试探性地点了几下,却不知道点到了什么,又慌乱地想要取消。
「哎呀,爸,你怎么连个菜都点不好?」李天明皱起眉头,一把抢过平板,「你看,你都点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几桌人都转过头来。
客户礼貌地笑了笑,「现在这些高科技,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确实有点难。」
「我爸是特别难,」李天明笑着说,「家里那么多智能设备,他一个都搞不定,简直是个科技绝缘体。」
我低下头,盯着桌布上的一小块污渍。
几个小时后,回到家中,李天明突然对我说:「爸,我想了一下,咱们这样住着确实不太方便。」
我心里一沉。
「小区有个老年公寓,环境不错,最关键是有专门的护工照顾你们这些老人,你去那里住,对大家都好。」
老年公寓?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其实是小区的杂物间改造的简易住所,平时用来安置一些保安和清洁工,只是挂了个「适老设施」的牌子。
「我...」我刚要说话,李天明就打断了我。
「爸,你别多想,这是为你好。你住这儿,说实话也挺拘束的,那边你可以跟同龄人一起,更自在。」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只是在讨论晚餐吃什么。
三天后,我搬进了所谓的「老年公寓」。
十五平米的空间,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简易卫生间。
窗户正对着垃圾回收站,每天早上五点,就会被垃圾车的轰鸣声吵醒。
站在这个逼仄的空间里,我突然意识到,我在儿子眼中,已经和这些废弃物没什么两样了。
可笑的是,他还说这是为我好。
我坐在床沿,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无力感和被抛弃感。
但也就在那一刻,我暗下决心:我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我要赢回儿子的尊重。
02
搬进杂物间的第三天,我开始整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在一个尘封已久的纸箱底部,我发现了一个老旧的工具箱。
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尘,但当我擦拭干净后,那些熟悉的螺丝刀、钳子、电烙铁立刻唤起了我的记忆。
这是我在国企电器维修部门工作时的工具。
那时,我是部门里的技术骨干,同事们有解决不了的难题,都会来找我。
可惜,随着国企改制,我被迫提前退休,这个工具箱也被束之高阁。
我拿起一把十字螺丝刀,握在手中的感觉如此熟悉。
十年前的电器和现在的智能设备,差别有多大?
我会不会像个老顽固一样,再次被时代抛弃?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隔壁的王大爷,七十多岁,独居。
「李师傅,我那电视坏了,遥控器按了没反应,您能瞧瞧不?」王大爷搓着手,「物业上次要收三百,我实在...」
我接过遥控器,「现在的电视和以前不太一样,我试试吧。」
那是一台索尼的老式液晶电视,型号至少是十年前的,边框已经有些发黄,但比起现在的智能电视结构简单不少。
我小心地拆开遥控器,里面电池盒的金属弹片已经有些氧化发绿。我用随身携带的小刀轻轻刮掉氧化层,又找来一点酒精棉球擦拭干净,换上王大爷准备的新电池,按下电源键。电视屏幕立刻亮了起来。
「太谢谢你了,李师傅!」王大爷激动地握着我的手,「我这几天都没法看新闻了。」
就这么简单的事,就让一个老人这么开心。
从王大爷家出来,我心里有了一丝暖意和成就感,这是我搬来这里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有用的。
第二天,我的门口排了三个人,都是来找我修电器的。
原来王大爷在小区业主群里推荐了我。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机会,我内心交织着期待和恐惧。
如果我接下这些活,万一修不好,不是更丢人?
如果儿子知道我在小区里修修补补,会不会觉得我给他丢脸?
可是,看到来找我的老人眼中的期望,又想到在孙子面前一再出丑的场景,我最终咬了咬牙,决定迎接这个挑战。
这或许是我证明自己价值的唯一机会。
03
「李师傅,这是我刚买的扫地机器人,用了没几天就不转了,您帮忙看看?」
眼前这位陈奶奶满怀希望地看着我,手里捧着一个圆盘状的智能扫地机。
我接过来,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
这玩意儿跟我以前修的电风扇、收音机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看着陈奶奶期待的眼神,我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回到杂物间,我小心翼翼地拆开扫地机器人的外壳。
里面的结构让我目瞪口呆。
密密麻麻的电路板,各种我叫不上名字的芯片和传感器,完全不是我熟悉的那种简单机械结构。
我按照经验更换了几个我认为可能出问题的零件,重新组装好,按下开关。
机器人抖动了几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然后彻底罢工了。
「怎么样,修好了吗?」陈奶奶第二天来取机器时满怀期待。
我不得不摇头承认失败。
更糟的是,机器现在连之前的那点动静都没了。
「我建议您还是联系厂家维修吧,这种新型设备,我确实不太懂。」
陈奶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唉,那我白跑一趟了。听王大爷说你很厉害的,没想到...」
她失望地拿走了扫地机器人。
当天晚上,小区业主群里炸开了锅。
「大家注意,杂物间那个自称电器维修的老头是骗子,把我的扫地机器人彻底弄坏了!」
「我还正打算找他修电视呢,幸好看到这条消息。」
「这种人就是想赚我们老年人的钱,大家别上当。」
看着手机上刷屏的信息,我放下手机,默默坐在床边,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更打击人的是,第二天小航来看我,一进门就问:「爷爷,他们说你是骗子,是真的吗?」
我的心一下子被扎了个透心凉。
「谁跟你说的?」
「学校门口接我的时候,有个奶奶跟她孙子说的,我听到了。」小航低着头,「我当时很生气,说我爷爷才不是骗子。」
看着孙子困惑又难过的眼神,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羞愧和失落。
在他心中,爷爷应该是无所不能的,可现在,我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保不住了。
「爷爷不是骗子,」我蹲下身,平视着小航的眼睛,「爷爷只是...需要时间学习新东西。」
小航点点头,但眼神中的怀疑让我心如刀绞。
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我必须改变现状,哪怕这意味着我这把老骨头要从头开始学习。
04
第二天一早,我就出门了。
目标很明确:城西的电子市场。
那里有各种维修店和配件商,是我以前经常去的地方。
时隔多年再去,市场面貌大变,曾经熟悉的店铺大多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智能设备专卖店。
我在市场里转了大半天,最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一家老式维修店。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我进来,抬头扫了一眼。
「有事?」
「我想学习修理新型智能设备,」我直截了当地说,「比如扫地机器人、智能音箱这些。」
店主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大爷,你这岁数了还学这个?」
我没有退缩,「年龄不是问题,我以前是国企电器维修部的技术骨干。」
店主笑了笑,「那是老黄历了,现在这些设备跟以前可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所以才来学。」
或许是我的坚持打动了他,店主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我店里最近缺个打杂的,你来帮忙,顺便看看我们怎么修这些新玩意,不过没工资啊。」
这正是我想要的机会。
「没问题!」
从那天起,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去电子市场,一直待到晚上七八点才回。
店里的活很杂,扫地、整理配件、接待客户,但我甘之如饴,因为每天都能学到新东西。
店主姓赵,是个雷厉风行的人,手艺很好,就是脾气差了点。
「你看好了,这种扫地机器人,主要故障就这几种,」赵师傅一边拆机器一边讲解,「电机卡死、电路板短路、传感器失灵,记住了没?」
「记住了。」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认真记录。
「记住有屁用,你得会修,」赵师傅不耐烦地说,「拿工具给我。」
我赶紧递上他要的工具,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操作。
每天晚上回到杂物间,我就拿出白天记的笔记复习,并在网上搜索相关资料。
我花了一周的退休金买了一台二手平板电脑,就为了更方便地学习。
起初,平板对我来说简直是个谜,连基本操作都困难。
「滑动解锁」这种简单动作,我常常要尝试好几次才能成功。
但我咬牙坚持,每天进步一点点。
一个月后的一天,赵师傅突然把一台故障的智能音箱扔给我。
「你来修。」
我愣了一下,「我来?」
「不是你来还能是谁?磨蹭了一个月,该学以致用了。」
我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拆开音箱。
按照这一个月学到的知识,我检查了电源线路、扬声器和主板。
发现问题出在一个小小的连接器上,我换了一个新的,重新组装好,按下电源键。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
清脆的电子女声响起,赵师傅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不错,有点长进。」
这简短的肯定对我来说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小区,我鼓起勇气联系了陈奶奶,请求她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我已经把扫地机送去官方维修了,」陈奶奶语气冷淡,「花了五百多块钱。」
「我免费帮您修一次其他电器,」我真诚地说,「算是我的赔礼。」
或许是我的诚意打动了她,陈奶奶同意让我修理她家的电饭煲。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个部件,按照赵师傅教的方法,成功地修好了电饭煲。
「真没想到,你还真修好了,」陈奶奶惊讶地说,「前段时间我还以为你是个...」
「我明白,」我笑着打断她,「我只是需要时间学习。」
陈奶奶将电饭煲的事情发到了小区群里,给了我正名的机会。
慢慢地,又有居民开始找我修理电器。
这一次,我不再盲目接单,而是根据自己的能力范围,逐步扩大修理的种类。
最让我欣慰的是,有一天小航放学后主动来找我,正巧看到我在修一台智能音箱。
当音箱修好,发出悦耳的音乐时,小航的眼睛亮了起来。
「爷爷,你真厉害!」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久违的自豪感。
修好第十台音箱时,陈奶奶嘟囔着:「现在的东西花里胡哨,连开关在哪儿都找不着。」
她的话让我想起被儿子训斥的夜晚。
或许,问题不在我们老了,而在这些东西从没为我们设计过。
05
修理业务渐渐步入正轨,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杂物间空间太小,根本无法存放待修的电器和各种工具、配件。
更要命的是,随着接单量增加,我需要购买各种配件,这对我微薄的退休金是个不小的负担。
一个下雨天,事情变得更糟。
杂物间的屋顶开始漏水,顺着墙壁流下来,正好浸泡了我放在角落的几台待修电器。
「完了...」我看着被水浸泡的电器,心如死灰。
这些都是邻居们信任我才交给我修理的,现在全毁了。
赔偿这些电器几乎要花光我所有的积蓄。
更让我心烦的是,儿子李天明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我在小区接活修电器的事。
「爸,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他在电话里质问我,「你知不知道这让我很难堪?同事们都在问,你爸是不是在小区当修理工了?」
「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李天明打断我,「你这样到处修修补补,让我怎么在同事面前抬得起头?」
「修理电器有什么丢人的?」我反问。
「你不觉得丢人,我觉得丢人!」李天明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如果你非要这么折腾,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
电话那头传来挂断的忙音。
我呆坐在床上,看着漏水的天花板,湿漉漉的地面和被水泡坏的电器,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和绝望。
晚上,我蜷缩在床的一角,避开漏水的地方,想到自己的处境:没有体面的住所,没有足够的资金,连最基本的工作条件都没有,更糟的是,连自己的儿子都因为我修电器而羞于启齿。
也许,他们都是对的?
也许,我真的该安分守己,不要再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尝试了?
就在我最低落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是小航,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他的同学。
「爷爷,外面下雨了,你这里...」小航看到屋内的情况,瞪大了眼睛。
「没事,就是漏了点水,」我勉强笑了笑,「你们怎么来了?」
「爷爷,我跟同学说你会修理各种电器,他们都不信,」小航说,「我带他们来看看。」
我心里一暖,刚要说什么,一个孩子指着地上泡水的电器问:「这是什么呀?」
「这是...这是坏掉的扫地机器人,」我有些尴尬地解释,「被雨水泡坏了。」
孩子们好奇地打量着我简陋的住所和一地狼藉,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航急忙解释:「我爷爷真的很厉害,他以前...」
看着孙子努力为我辩解的样子,我的心既温暖又刺痛。
这一刻,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要赢得尊重,首先要有尊严,而尊严的基础是一个体面的工作环境。
我必须找到解决办法。
06
第二天一早,我来到小区的老年活动中心。
这是一个小型的公共空间,平时供老年人下棋、打牌用。
我在公告栏上贴了一张手写的通知:「免费电器检修服务,每周二、四、六上午9点-11点,欢迎有需要的老年人带电器来检修,同时寻求一个相对固定的修理场地。」
下面留了我的联系方式。
说实话,我并不抱太大希望,但第二天活动中心就挤满了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各种电器。
「李师傅,听说你免费修电器?我这电水壶不热了。」
「我的收音机只有杂音,能修吗?」
「我孙子的游戏机坏了,你看看?」
我被围得水泄不通,一上午修了十几件电器,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心里却异常充实。
最让我意外的是,下午,物业主任找到了我。
「李大爷,我听说你在找修理场地?」
我点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小区门口有个废弃的门卫室,一直空着,如果你需要,可以临时用用,不过条件比较简陋。」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可以吗?」
「当然,」物业主任笑着说,「最近有不少业主反映说你修理电器挺好的,算是为小区做贡献了,我们支持。」
原来,那些我帮助过的老人,在业主委员会上为我说了不少好话。
第二天,我就搬进了门卫室。
虽然只有二十来平方米,但比杂物间干净多了,最重要的是不漏雨,还有稳定的电源和一张可以当工作台的桌子。
慢慢地,这个小小的修理铺成了附近老人的聚集地。
人们不仅来修电器,还经常带些自家做的点心、水果来与我分享。
王大爷带来一套旧工具,说是他年轻时用的,现在送给我;张奶奶织了一件毛衣给我防寒;陈奶奶总是定时送来热腾腾的饭菜...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人与人之间还可以如此温暖。
但随着修理业务的扩大,经济问题越来越突出。
我接修的电器越来越多,需要的配件也越来越多样化,仅靠我的退休金已经难以为继。
一天,一位退休会计王奶奶来修收音机,看到我桌上杂乱的账本,皱起了眉头。
「李师傅,你这账目管理太混乱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记录一下配件的花销,怕算漏了。」
王奶奶拿起笔,翻看了几页,「你这样下去会入不敷出的,配件成本、交通费、电费,这些都是成本,你不能只靠那点退休金贴补。」
她提出了一个建议:实行会员制。
「收取少量的会员费,提前解决配件采购问题,同时承诺会员优先修理和折扣,这样你有了稳定的资金来源,大家也能享受到更好的服务。」
我犹豫了,「收钱总感觉不太好...」
「这不是收钱,这是互惠互利,」王奶奶坚定地说,「你提供技术和服务,我们提供必要的支持,大家各取所需。」
就这样,在王奶奶的帮助下,我建立了一个简单的会员制度。
每月30元的会员费,会员可以优先修理电器,并享受配件成本价。
让我惊讶的是,几乎所有常来修理电器的老人都欣然加入了。
小小的门卫室焕发出新的生机,我添置了更多工具和常用配件,还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维修指导图,方便老人们了解各种电器的基本构造。
最令我感动的是,有一天,小航的班主任刘老师带着全班同学来到了我的修理铺。
「同学们,这是小航的爷爷,一位非常了不起的电器修理师,」刘老师介绍道,「今天我们要上一堂特殊的科技启蒙课。」
看着孩子们好奇的眼神,我心里满是感动和自豪。
我简单介绍了几种常见电器的工作原理,并现场演示了如何修理一台收音机。
孩子们围在我周围,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小航站在最前排,挺直了腰板,眼睛闪闪发光。
「我爷爷最厉害了!」他骄傲地告诉同学们。
这一刻,即使我知道儿子可能会更加不满,但我依然感到无比充实和骄傲。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个被需要、被尊重的位置。
07
修理铺生意渐渐稳定,但我发现了一个更大的问题。
许多老年人虽然通过我的修理服务解决了电器故障,但在使用智能设备时仍然面临巨大困难。
「李师傅,这个智能电视太复杂了,每次要看个节目都得按半天。」
「我这手机怎么设置大字体啊?眼睛看不清。」
「智能门锁老是解锁失败,万一哪天我被锁在门外怎么办?」
这些抱怨让我开始思考:有没有可能开发一款专门为老年人设计的智能家居控制系统,简化操作,让我们这些「数字移民」也能轻松使用现代科技?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社区里的张教授,一位退休的电子工程学教授。
「有意思,」张教授摸着下巴说,「现在的智能设备确实不太友好,尤其对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但是,从理论上说,开发一个适老化的智能控制系统是完全可行的。」
张教授是个典型的学者,说话严谨又有条理,但也有些脱离实际。
「可行是可行,」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怎么做呢?」
「我可以负责理论设计,」张教授兴奋起来,「但具体的编程实现,恐怕我们得找专业人士。」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张教授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探索。
我们走访了小区里的老年人,详细记录他们使用智能设备时遇到的困难。
视力衰退看不清小字;手指不灵活点不准小图标;记忆力下降记不住复杂步骤;对新鲜事物恐惧导致的排斥心理...
问题五花八门,但核心只有一个:现有的智能设备没有考虑老年人的特殊需求。
我们设计出了第一版的适老化智能家居系统方案:超大按键、语音控制、简化界面、一键呼救。
但方案再好,没有技术实现也是空谈。
张教授通过自己的关系,联系到一位前学生,现在是某科技公司的技术总监。
「张老师,李师傅,你们的想法很有意义,」这位年轻的技术总监听完我们的介绍后说,「但坦白说,老年市场太小,投入产出比不高,公司不会支持这个项目。」
我们又联系了几家创业孵化器和投资机构,得到的回应几乎一致:
「这个创意不错,但你们有技术团队吗?」
「两位老先生想创业?不太现实吧。」
「老年科技这个赛道太小众了,商业价值有限。」
最让我心寒的一次,是在一个创业路演活动上。
我和张教授精心准备了演示文稿,讲述我们的项目愿景。
一位投资人直截了当地说:「两位老人家就别想这些虚的了,这是年轻人的领域,你们年纪这么大了,安享晚年不好吗?何必自找苦吃?」
全场响起善意的笑声,但对我们来说,这笑声比冷言冷语更伤人。
回去的路上,张教授沉默不语,我知道他和我一样,感到了深深的无力和失落。
更糟的是,儿子李天明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我在「折腾创业」,一天晚上突然来到修理铺。
「爸,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他劈头盖脸地说,「修修电器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想搞什么智能系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试图解释我们的想法,但他根本不听。
「你是不是老糊涂了?都这个岁数了还想创业?闹哪样啊?」
「我没老糊涂,」我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做点有意义的事。」
「有意义?」李天明冷笑一声,「让人笑话我爸是个老不正经才有意义是吧?」
「我没觉得修理电器、开发适老产品有什么不正经的。」
「你...」李天明气得脸色发青,「我警告你,如果你再这么胡闹下去,别说见小航,我连你这个爸都不认了!」
他摔门而去,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既痛苦又倔强。
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你觉得老了就应该无所事事?为什么你认为年龄大了就该被时代淘汰?
但我没有说出口,因为我知道,与其争论,不如用行动证明自己。
但现实是骨感的。没有技术团队,没有资金支持,我和张教授的项目只能停留在纸面上。
面对这些挫折,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儿子所说,是在不自量力地「胡闹」。
也许,在这个飞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我们这些老人真的只能被动接受,而不是主动改变?
08
一个周末的下午,修理铺来了一个意外的访客。
「李爷爷,您好,我是小航的班主任刘老师。」
刘老师三十出头,看起来温和干练。
「上次科技启蒙课后,孩子们对电子设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解释道,「我想请您有空时去学校做个小讲座,讲讲基础电子知识。」
我受宠若惊,「我年纪大了,怕讲不好...」
「别这么说,」刘老师笑着打断我,「孩子们都很喜欢您,小航更是把您夸上了天。」
话题不知不觉转到了我和张教授的适老智能家居系统上。
「其实我本科学的就是计算机,」刘老师听完我们的构想后说,「现在虽然当了老师,但编程还没忘光。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
就这样,我们的团队迎来了第一位年轻成员。
刘老师的加入让项目有了新的活力。
她不仅懂技术,还特别善于沟通,能够清晰地把我们模糊的想法转化为具体的技术方案。
「语音控制模块可以用开源的语音识别库,」刘老师在白板上画着流程图,「界面简化可以从这几个方面入手...」
有了刘老师的加入,我们的项目终于从纸上谈兵变成了实际行动。
更意外的是,通过刘老师,我们认识了几位对「适老科技」感兴趣的年轻工程师。
「我爷爷奶奶也用不好智能设备,」一位叫王明的年轻人说,「每次回家都得给他们重新设置一遍,特别费劲。你们这个项目如果成功,对我家老人也是好事。」
我们组建了一个跨越代际的团队:我负责收集老年用户需求和硬件修复,张教授提供理论指导,刘老师和年轻工程师们负责软件开发。
每周日下午,我们都会在社区活动中心集中讨论项目进展。
刚开始时,交流并不顺畅。
年轻人说话快,专业术语多,我和张教授常常听不明白;而我们的想法在年轻人看来又太过陈旧或不切实际。
但随着相处时间增长,大家逐渐找到了沟通的方式。
年轻人学会了放慢语速,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技术问题;我们也开始理解并接受一些新的设计理念。
三个月后,我们的第一个样机诞生了。
这是一个集成了语音控制、超大按键和简化界面的智能家居控制器,可以一键控制灯光、电视、空调等常用设备。
我们在社区老年活动中心组织了一次小型测试活动,邀请十几位老人体验我们的产品。
「这个按钮真大,正合我的心意!」
「语音控制太方便了,不用找眼镜也能开电视。」
「终于不用麻烦孙子帮我调温度了,自己就能搞定。」
看着老人们脸上的笑容,听着他们的肯定反馈,我和团队成员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这不仅仅是一个产品的诞生,更是一座跨越代际隔阂的桥梁。
测试活动的成功给了我们极大的信心,我们决定再进一步,申请实用新型专利,并尝试寻找投资。
刘老师通过自己的人脉,联系到了一家专注于养老产业的投资机构。
「你们的产品有市场,有创新,更重要的是解决了实际问题,」投资经理在看过我们的演示后说,「我们很有兴趣进一步了解。」
就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小航放学后悄悄来到修理铺。
「爷爷,」小航的表情很不安,「爸爸说你在做什么不切实际的项目,还说要阻止你...」
我的心一沉,「他具体怎么说的?」
「他说要带你去做...精神评估?」小航皱着眉头,「还说你年纪大了,开始糊涂了,不能再让你胡闹下去。」
精神评估?
我一时语塞,没想到儿子会如此决绝。
「爷爷,你的项目是真的吗?」小航怯生生地问。
我蹲下身,平视着孙子的眼睛。
「是真的,而且很快就会成功。你相信爷爷吗?」
小航用力点点头,「我相信你,爷爷。」
孙子离开后,我长久地站在修理铺门口,看着夕阳慢慢西沉。
儿子的威胁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但此时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我必须坚持下去,不仅为了自己,还为了所有那些和我一样,被科技时代抛下的老年人。
09
与投资机构的洽谈进展顺利,他们对我们的产品很感兴趣,承诺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我们进入小批量生产阶段。
就在签约前夕,张教授突发心脏病,被紧急送往医院。
我匆忙赶到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看到了他的妻子,一位同样年过七旬的老人。
「医生说是心肌梗塞,」张教授的妻子泪流满面地说,「现在需要做搭桥手术,但费用...」
我明白她的意思。
张教授一家虽然有退休金和医保,但这种大手术的自费部分仍然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您别担心,」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来想办法。」
回到修理铺,我开始整理能动用的资金:退休金、修理收入、多年的积蓄...
全部加起来也只够手术费的一小部分。
正当我一筹莫展时,那家投资机构的负责人打来电话。
「李先生,我们仔细评估了你们的项目,决定提供投资,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问。
「我们希望全资收购你们的技术和专利,」对方直截了当地说,「考虑到你和张教授的年龄,未来项目由我们的团队接手运营。当然,会支付一笔不菲的技术转让费。」
我沉默了。
这意味着我和张教授将完全失去对项目的控制权,我们的创意和心血很可能会被扭曲或搁置。
但如果拒绝,不仅项目难以继续,张教授的手术费也成问题。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最终说。
放下电话,我走出修理铺,决定去医院看望张教授,当面和他商量这件事。
走到半路,一阵头晕袭来,我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