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大·冯·洪堡想去南美洲。

因为贵族的礼仪实在枯燥得令他想逃走。这些拉丁文和希腊文都要从书本中灌入头脑中,神话和历史接踵而来。亚历山大觉得自然多么美好,世界上未知的事物如此多,他想亲自去一一去探索。


亚历山大·冯·洪堡的肖像

166年前的5月6日,亚历山大·冯·洪堡( Alexander von Humboldt,1769年9月14日—1859年5月6日)辞别了他所挚爱的世界。这位近代地理学的奠基人,也是自然科学真正意义上的“整合者”在临终前低语道:“这阳光多么光彩照人!像是在召唤地球仰望天堂。”

洪堡的一生是充满传奇的,他的足迹横跨欧、亚、美三大洲,以毕生实践将地理、气候、植物等诸多学科推向新高度,更以“万物互联”的自然观,为现代生态学注入灵魂。他不只是科学家,更是一位思想家,他首次将世界作为一个整体去感知、探索和理解。

18世纪的“自然哲学”——即今日所谓“自然科学”——是探讨形而上学、逻辑与道德的综合性学问。随着时间推移,它逐渐演变为具备独立技术手段与方法论的专业学科。

植物学、动物学、地质学、化学等子领域相继诞生,也带来了知识的分化。

洪堡在此中涉猎广泛,但他始终意识到,科学若只专注于细节,容易忽略整体;而“整体性”的视角,恰恰是他给予世界的独特遗产。

他是一位旅人,一位科学家,也是一位思想的开拓者。

他以一己之力,点燃了通往自然奥秘的火炬。

「命中注定」的科学探索

1769年,亚历山大·冯·洪堡和哥哥威廉出生于普鲁士一个贵族家庭。威廉热衷学术与外交,而亚历山大从小无意于社交应酬,醉心于植物与地理。他常常逃出课堂,漫游乡野,收集植物、昆虫与矿石,回家后口袋里总塞满“标本”,家人戏称他为“小药剂师”。


泰格尔宫和周围的庄园

21岁,他进入弗莱贝矿业学院。这既是对母亲期望的妥协,也能满足他对科学与地质的渴望。毕业后,他以22岁的年轻之龄,击败诸多年长者,获得矿井监察员职位。

这份工作让他得以走遍勃兰登堡的煤矿、西里西亚的铁矿、波兰的盐井与菲希特尔山的金矿。他沉醉于地质实地考察,也愈发渴望走得更远。

童年在柏林植物园初见热带棕榈的震撼,如今已化为迫切的行动召唤。


洪堡西班牙护照的其中两页,上面有若干个殖民地管理者的签名

1796年,父母相继离世。洪堡变卖家产、辞去官职,下定决心投身科学探险。尽管彼时拿破仑战争使海上危机四伏,他仍与法国植物学家邦普兰结伴,说服西班牙王室批准通行,1799年启程前往南美,开启五年惊世之旅。

电鳗的复仇

在南美洲的前几个星期, 洪堡和邦普兰走到哪里都能发现新事物。穿越 亚诺斯平原时风沙漫天, 但洪堡仍然为这里广阔的地势着迷——这里 “让心灵充满对永恒的体悟”。


洪堡一行在亚诺斯

在平原中的小镇卡拉沃索( Calabozo),洪堡听闻附近浅水洼中潜伏着一种“放电的鱼”——电鳗。对洪堡而言,这是梦寐以求的奇观。他早年在德国曾研究“动物电”,对电鳗能释放高达600伏电流的能力心驰神往。

问题在于,这种生物藏匿泥底,难以捕捉。当地人有一法:赶三十匹野马入水,惊扰电鳗。水花四溅间,电光乱舞,野马嘶鸣、挣扎倒地,电鳗在激战中喷涌电击。洪堡站在岸边,既震撼又兴奋,这是一场原始而残酷的生命较量。


野马与电鳗的搏斗

待电鳗力竭,他用木棍将其拉出,却在解剖时仍遭电击。接下来的四小时里,他们展开一系列疯狂实验:徒手触电鳗、一人握电鳗一人握金属、甚至手牵手传导电流。用棕榈纤维、蜡棒、湿黏土制作临时导线,反复试验,身心俱疲却兴奋不已。

这段经历促使洪堡思考自然之力的统一。他写道:“这些力量同出一源,在那永恒、包容万象的自然法则下融为一体。”

他由此迈出了通向自然整体认知的关键一步。

穿越世界之脊

安第斯山脉,18世纪人们已知的最高峰,山巅的 火山口终年积雪,海拔近21000英尺。

这条山脉如脊梁贯穿南美,延绵4500英里,洪堡立志要攀登其巅——钦博拉索山。

洪堡说:“年轻又充满活力的人,不会被危险吓倒。”


钦博拉索山

当他们接近钦博拉索山顶,海拔已升至15600英尺,挑夫们拒绝前行。洪堡、邦普兰、聪颖好学的蒙图法尔和 南美洲的植物学家何塞四人携带仪器,独自攀登。云雾弥漫,山脊如刀锋,最窄处仅两英寸,稍有不慎便会坠落深渊。洪堡的手脚冻僵,旧伤复发,脚肿如鼓。空气稀薄,每迈出一步都如背负千斤之重;高原反应让他们头晕、牙龈出血,几乎无法行走。但洪堡依然坚持每隔几百步就停下来架设仪器,插入温度计、读取气压计、采集空气样本——用尽全力在极限环境下收集数据。

一个小时后,山脊趋于平缓,但岩石锋利如刃,他们的鞋底被刺穿,脚掌流血。忽然,云开雾散,钦博拉索的雪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在他们头顶约1000英尺处。他们尝试继续前行,却被一道巨大裂缝阻挡。要绕过去,必须踏过厚雪,而冰层正在融化,危险重重。蒙图法尔试着跨越,差点整个人陷入雪中。没有退路,他们只得就地停下。


洪堡和邦普兰在钦博拉索山下采集植物标本

洪堡拿出气压计,测得海拔为19413英尺。他们虽未登顶,但已站在世界的顶点——连最早的热气球旅行者都未曾达到的高度。

他望向山脚与远方连绵的群峰,忽然之间,过去一年的见闻在他脑海中交织成一幅完整图景。他想起阿尔卑斯山、比利牛斯山、特内里费岛的植物与岩石结构,他感到自然万物之间并非孤立存在,而是有机联结,构成一张庞大的生命之网。


洪堡绘制“自然之图”的初稿

他意识到,科学不仅要探究细节,更要理解联系。正如一位同行所说,洪堡是“第一个揭示万物之间千丝万缕联系的人”。

他不是在征服山峰,而是在理解世界。

暮年:不可能完成的《宇宙》

1834年,65岁的洪堡回到柏林。


威廉·冯·洪堡于1810年创立的大学,亚历山大·冯·洪堡曾在此听课

在科学走向高度专业化的浪潮中,他发出惊世之语:“疯狂攫住了我,我将在一部书中重现整个物质世界。”他要写一本让人“想到自然本身”的书——不局限于某一学科,而是包罗万象,从星云到苔藓、从人种迁徙到诗歌、从风景画到地球的构造。他把这部书命名为《宇宙》。

写《宇宙》,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征途。洪堡形容它如“一把插在胸口的剑”,唯有完成才能拔出。他明知这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工程”,却依然孤注一掷。他广泛联络科学家、地质学家、历史学家、植物学家,请他们寄来数据、地图、植物样本与文献摘录。他剪贴、分类、标注、归档,将世界装进一箱箱资料里,每个箱子都像是一个微型宇宙。


《宇宙》所附地图集中的一张折页,展示了植被带和各科属植物的全球分布

为了追求精准,他不惜重复求证一个问题。他的执念和求知欲,使整个欧洲的知识都向柏林涌来。他曾对来访者毫不留情:“您可跑不掉了,我必须搜刮您的信息。”即便日理万机,他仍亲自把控书稿,夜以继日地写作到凌晨两点半。

然而命运并未宽待这位勇者。1835年,哥哥威廉病逝,这位相伴一生的兄长令洪堡“失去了一半的自己”。孤独如影随形,他写信哀叹:“我是最不幸的人。”柏林对他而言,冷漠而狭隘,只有巴黎才是他的精神港湾。他每年数月前往巴黎,在那儿收集最新的科学成果,再带回柏林,继续完善他的《宇宙》。


洪堡在柏林的图书馆。他在这里或书房(通过开着的门可见)接待过很多来访者

但宫廷的牵制让他的时间被不断蚕食。他是国王的顾问、移动百科全书,被要求随侍左右,解答天文、地理、历史的一切琐碎。他在城市之间奔波,带着几十箱书稿资料四处迁移。

这不是一本书的写作,这是一个人对整个世界发起的挑战。他要把分裂的知识重新凝聚成一个整体,为人类指引理解自然的新道路。他要用理性的光芒,照亮科学的疆界。他失败过,痛苦过,却从未退缩。


洪堡的“自然之图”

他说自己像“沿轨道运转的行星,不能停下来歇息片刻”。

就像他童年梦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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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自然》

——亚历山大·冯·洪堡传记


[]安德烈娅·武尔夫 / 著 , 边和 / 译

后浪,2018.5

18世纪的人类以“进步”为关键词,不断投身改造自然的热潮,可也逐渐失去了对自然的敬畏。在这一时期众多探究“如何理解自然”的科学家中,有一位浮士德式的人物:他的内心簸荡着不息的求知冲动,不仅渴望周游世界,更试图洞悉整个宇宙。深受启蒙思想影响的他,坚信客观实验之必要,但也重视个人的主观感受。他将科学与想象结合在一起,以“生命之网”的整体视角重新审视自然。他,就是亚历山大·冯·洪堡。

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1769—1859),曾被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盛赞为“大洪水后真正伟大的人物”。他深入委内瑞拉的茂密雨林,穿越漫长的安第斯山脉,攀登当时公认最高的火山——钦博拉索山;他曾与同伴惊险地逃脱鳄鱼之口,目睹野马与电鳗的残酷搏斗,在重重树影间与美洲豹狭路相逢。他将对自然的崭新理解,融入对彼时政治局势的悉心体察,既为托马斯·杰斐逊带去详尽的考察资料,还影响了西蒙·玻利瓦尔的拉丁美洲革命。洪堡对世界的广博认识不但招致了拿破仑的嫉妒,更深度影响了歌德、柯勒律治、达尔文、梭罗、海克尔等诗人与科学家。洪堡究竟如何从一位怀有远游心气的少年成长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科学家?其观察自然的全新视角受到哪些影响的形塑?由此生成的整体自然观又如何在思想史的流变中影响一代又一代的知识分子?这些问题都可以在《创造自然》中找到答案。

安德烈娅·武尔夫为写作本书重新追寻洪堡的足迹。她以生动的笔触和翔实的资料将洪堡的个人传记、旅行历险和自然观念的演变交织在一起,既揭示了他在科学史上的枢纽地位,也搭建起这位150多年前的博物学家与现代的联系。洪堡宛如一位21世纪的通才,带着远超同时代人的前瞻性视角,将敏感的心灵注入对奴隶制、环境问题与科研发展等的探讨。这位跨越科学与艺术的观察者,可以超越任何时代。


作者安德烈娅·武尔夫在厄瓜多尔的安蒂萨纳火山,身后就是洪堡曾居住过的小棚屋。拍摄者:Julia-Niharika S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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