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刻文发现与研究
刘凤 君
三,研究篇
8、彝文本渊东夷字,源头亦是骨刻文
彝文在我国西南地区的滇、黔、桂和四川等地流传甚广,传世文献和碑刻题记也很丰富,在世界文字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所以,谈到彝文人们会首先乐道彝文的起源问题。这一问题基本有两种认识,一种认为彝文是彝族先人自己创造的或天神授予的,另一种则认为彝文是从汉字发展而来。
一、彝文是彝族先人自己创造的或天神授予的文字
这一问题彝族有多种多样的民间传说和文献记录,〔1〕大体可归纳为以下几种:
第1种,摹刻鸟兽形象和足迹说。在滇、桂和黔西北民间盛传古代有一位非常聪明的吉禄老人,他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摸索,首先刻画六种家禽和六种野兽,形成了一部分初始的文字,然后观察季节变化,在树上和石头上寻找年月。《西南彝志.天地进化论》写道:“成群的人们,还不懂耕牧,季节与气候,他们也不知。树木开花时,就叫春三月;树木花谢了,就叫夏三月;树果成熟了,就叫秋三月;树叶枯落时,就叫冬三月。”“哎君不知年,纪年树上看,哺臣不知月,纪月石上察。”逐渐发明了地支符号,丰富了彝文。这一传说实际是一种英雄造字说,和华夏地区仓颉造字的传说大体类同。
第2种,天神传授说。这种传说是彝文起源最普遍的一种传说,在滇、黔、桂和四川等地流传甚广。如云南玉溪地区传说文字是天神发给地上各个民族的,有一天 ,天神发放文字的时候,各族都选派了最有声望的人去领文字,彝族也派了一名勤劳勇敢而又聪明善良的年轻人去领文字。天神把事先刻好字的56个苦荞粑粑分给每个人,并嘱咐大家“不管路上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想办法把它带回去。”说完又给每人发了一个苦荞粑粑做回去的干粮。彝族的年轻人捧着刻有文字的粑粑回到了家,开始出现了彝文。
第3种,模仿树枝说。这一说法张纯德先生曾撰文《树枝文字——彝文起源新探》做过详细分析介绍。〔2〕
彝文也曾被称为“毕摩文”,因为这种文字早期都是掌握在彝族宗教祭祀师毕摩手里,所以,有人也认为是毕摩创造的彝文。彝族多生活在西南地区的深山密林中,其生活吃穿住行都离不开森林树枝,和树枝结下了深厚的情缘。所以,毕摩在做任何祭祀仪式时,如家族安灵、招魂、祭祖、占卜、驱鬼、婚、丧、嫁、娶和毕摩做法器具等等一切都离不开树枝。随着祭祀文化的发展,人们进行的内容越来越丰富,“物件记事”内容越来越多,逐渐开始“刻木记事”。人们要表示和记住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这些常用数字,一种方法是在树上刻出相应的道数,另一种办法就是砍一树杈代表一,在这个树杈上再加一小木棍代表二,再加一根代表三,再调换方位就得出四、五、六、七、八、九、十等。随着发展又变换出其它一些字符,如“来”,用两个树枝相背;“松”直接用一棵三杈树枝代表;“杉”则直接用杉叶代表。渐渐地,人们用各种各样树枝表示不同的山川地貌、树木河流、风雨雷电、日月星辰、又渐渐地将这些实物记事树枝画成简单的刻划符,并附加上流水的弯曲细长线条,经过不断加工完善,增加其它的造字方法,逐渐产生了今天的彝文。
所以,有彝族学者统计,从云南规范彝文的偏旁部首分析,近似树枝形状的有19种,占彝文字的大部分。早期彝文笔划造型还保留了树枝造字的一些痕迹,如笔划粗细均匀,没有明显的笔锋;彝文笔划角落都模拟树枝的丫杈,少有直角形的笔画;彝文很少有两个偏旁组成,多数是由交叉和变化方位组成。
二,彝文与今天的汉字关系密切
现在的彝族,古代也称夷人。在距今四千年左右,今天的黄河中下游地区长期战乱频繁,迫使许多部落整体向西部地区和西南地区迁徙,在今天的湖北、四川和甘肃中南部地区都留有他们向西南地区迁徙的遗迹和遗物。四川三星堆文化就是他们其中一部分人迁徙到四川后创建的先进文明,可能在西周初年被西周灭亡,大批的人们又逃亡到西南地区。
迁徙到西南地区的很多彝族人,因人口较多,分布在西南的滇、桂、黔和四川的峡谷地区,长期过着游落不定的生活,有些部落支系在某一地域找到比较合适的生活区域后,就开始沿用和发展自己带过去的生活方式和文化。这些分离隔绝的许多彝族文化区域,逐渐开拓和壮大着彝族的文化。
这些各地彝族使用的文字,是一个共同的庞大的成熟文字系统,像这样分散的彝族能够使用一个共同的文字系统,这种文字如果没有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历史,如果没有经过一定稳定历史集权的整理和推广是不可能出现的。所以,许多学者认为今天的彝文与远古黄河流域的文字有关系,是彝族的祖先东夷人在向西南地区迁徙时带过去的。
彝文专家黄建明先生认为:彝文不可能是彝族形成后才产生的,如是秦汉以后产生的彝文,散居在滇、川、黔和桂各地的彝族不可能创造出同一种文字。彝族的祖先应是活动在今天西北地区使用文字的古羌人,一部分羌人迁至西南地区,他们带走了文字,渐渐的变成彝族人,羌文也变为彝文。黄先生还认为:这部分古羌人从西北地区向西南迁徙过程中,沿路留下了古羌人的文字或符号,而这些文字符号有许多与今彝文风格如出一辙。古羌人逐渐向东迁和夏商人相融合,古羌文也和夏商之前产生的文字相结合,所以甲骨文中形同于彝文的字较多,其原因都是受到了羌文的影响。〔3〕这就是所谓的彝文与甲骨文异流同源说。
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彝文是在汉唐时期,利用汉字改写编辑而成。而朱建新等学者则认为彝文早在夏代之前就产生了,它应该是在史前陶器符号基础上产生的。刘志一先生则直接说:“彝族曾是夏代的统治者,彝文曾是夏代的官方文字,为夏代文化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夏王朝灭亡之后,彝族被汉族逐渐驱赶到云、贵、川三省高原山区,不能再重新建立统一的民族政权,只能建立分散的血缘家支奴隶统治,因此彝文不能作为公开的官方文字使用。” 〔4〕
三,骨刻文也是彝文的源头
彝文是比较完整的一个文字体系,它是中国早期的文字之一,已有许多学者注意到这一问题。它产生的地区在哪里,它的源头又是那种文字,这是许多学者非常关心的问题。
2003年我发现的中国早期文字骨刻文
它产生的时间大约在距今4700年,一直沿用到距今2500年左右。它首先出现在东夷地区的黄河下游地区和淮河流域,即黄淮地区,然后逐渐沿着黄河向中上游地区传播,大约在距今4500年左右传到了今天的黄河中上游地区和辽河上游的老哈河流域,到商代中晚期在骨刻文基础上产生了甲骨文。所以,骨刻文是甲骨文的源头。〔6〕大约在距今4000年左右,今天黄河中下地区战争连绵不断,迫使许多部落向西和向南迁移,有的迁到西部羌族地区之后,又逐渐向南迁移,迁移到今天湖北和四川等地的部落又逐渐向西南地区迁移,迁移到西南地区的这些部落因为他们多是东夷人的后裔,所以,他们自称“夷人”,慢慢的也就逐渐称“彝族人”。他们因为是从黄河流域迁移过去的,所以他们就把这些地区包括骨刻文在内的先进文化带了过去,并在西南地区传播发展,形成了今天的彝文。所以,骨刻文也是彝文的主要源头。
今天的彝文在西南地区传播发展已近4000年,在广阔的西南森林山区,各个地区都在独立发展着自己的文化和文字,缺乏比较密切的联系,所以彝文发展到今天在方音和方言方面已产生了许多差异,可初步分为云南禄劝、武定、宣威、红河、玉溪、石林、弥勒和贵州、广西、四川等方言区域。〔7〕彝文经过漫长的数千年发展,由于处在比较隔离和封闭的条件下,彝文发展的非常缓慢,它的笔划少直笔,多曲笔和折笔,笔划类型较复杂 。从现有的彝文分析,彝文的基本笔划大体有横、弯、圆、竖、左斜、右斜、点、折、提等。彝文字的字体造型大多像树枝形,或树枝的变换和交叉,还有的象藤子(绳子),也有的象石头。〔8〕还不完全具备汉字的六书,多是象形字和示意字。
彝文
老彝文
从总体风格分析,今天的彝文虽然和当初传过去的文字发生了一些变化,但仍和当初产生和流行于黄河和淮河流域早期的骨刻文风格较为接近。很遗憾现在还没有发现很早的彝文遗物,目前所见现存战汉时期的两处(件)彝文还是能窥见原始彝文的一斑。一处是现存贵州省安顺地区断桥乡龙爪村东南晒甲山西侧岩壁上,在一块长约100米,高约30米的红色石壁上刻有20多个大小不等的字符,大者如人,小者如升,这就是绝世之谜的“红崖天书”。
龙爪村晒甲山“红崖天书
从其星罗棋布的布局和象形示意的字体造型分析,这处天书应该是战汉时期夜郎国的遗物,虽在清代光绪二十七年遭到人为破坏,但基本还保留了早期彝文的一些基本特点,不论是章法布局还是字体造型都有点类似骨刻文。再就是贵州省赫章县可乐遗址出土的一件汉代铜杵臼,在杵上竖行阳刻5个字符,其字体造型都接近骨刻文。
可乐遗址出土汉代铜杵刻字
可乐遗址出土汉代铜杵刻字(孙贵川先生摹写)
骨刻文绝大多数刻写在各种骨头上,也发现几例刻写在陶片和石器上,章法布局绝大多数都像一把珍珠洒在盘中,美在自由散落,也有极少数近似排行式。骨刻文的字体造型有的像树枝型,骨刻文的树枝型的字真的像树枝,而彝文的树枝形的字都是经过修饰改型过的字,彝文当初的这种字也可能和骨刻文这类字一样造型,只是渐渐的变化了。骨刻文的字体造型比较多的是在中心圆形或近似圆形的周围刻划向外辐射的线条,这种造型的字有点类似太阳。这种字型在彝文中也有类似的字,彝文中有一些圆型附加向外射线的字,应该是源自骨刻文的这种造型。汉字经过几千年的发展,骨刻文早已被后来的篆书、隶书和行书、楷书取代,已成为远古历史上的一种文字符号,流传至西南地区的骨刻文渐渐发展为今天的彝文,今天的彝文仍然保留着骨刻文的许多特点,是我们研究和释读骨刻文直接的参考资料。
注释:
〔1〕、孔祥卿著:《彝文的源流》第13——17页,民族出版社2005年8月。
〔2〕、〔8〕、张德纯:《树枝文字——彝文起源新探》,《思想战线》1991年第4期。
〔3〕、黄建明著:《彝文文字学》,民族出版社,2003年。第91——96页。
〔4〕、刘志一:《论民族文字的起源、发展与消亡》,《中央民族学院学报》1988年第1期。
〔5〕、刘凤君著:《骨刻文》,山东画报出版社,2015年版。
[6]、刘凤君:《骨刻文是甲骨文的主要源头》,《文史哲》2013年第5期;刘凤君著:《骨刻文发现与研究丛书·寿光骨刻文》,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5月版,第19页 。
〔7〕、滇川黔桂彝文协作组编:《滇川黔桂彝文字集》,云南民族出版社,2004年版。